燕涂鸦没说假话,连城璧、红袖招、冰儿果然都被藏在架子后头,而且是各自被禁锢在一张透明的网里面。
红袖招所处的那张网已经被鲜血染红,她的嘴唇也被咬破,至今鲜血淋漓。
“我比她俩清醒,一看到你即将遇险,就咬破嘴唇,利用‘天魔解体大法’的力量,出声提醒你。夏先生,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从没失去信心过。”红袖招说。
我看着她,眼窝开始发热。关键时刻,如果不是她拼死出手,我可能就死于“天竺蜈蚣”了。
当右侧墙上的黄金架子全部被拆掉后,露出了一幅深深凹陷于墙壁内的古老壁画,上面的建筑和人物都已经乱七八糟,几乎无法辨认。
被破坏至这种程度的壁画是没有任何文物价值的,济南老城区内曾出现过无数次,实在让人惋惜。
“我似乎见过这壁画。”连城璧说。
红袖招和冰儿连连点头,对着壁画出神。
壁画有三分之二被刮擦掉,只剩最外面的一圈,依稀能看出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左侧留着几个人的脚和兵器的尾端,右侧留着某个动物的尾巴,尾巴上覆盖着铁青色的鳞甲。
“是洪家楼教堂下地道里的画。”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的注意力并不在画上,因为我在想另一件事。这密室藏于地底,如果按照方位计算,壁画后面就已经接近闻长老住处的地基附近。
如果我们从这里挖地道过去,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闻长老家里,守株待兔,万无一失。
有合适挖掘机械的话,用不了二十四小时,我就能达成目标。这才是我们流连于鞭指巷的最终目的,其它一切,皆是枝节。
“画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连城璧走过去,俯身看着燕涂鸦。
“我怎么知道?这里又不是我主持修建的?要问问题,问她!”燕涂鸦推卸责任,向白芬芳一指。
白芬芳没有后退闪避,反而大步向前,来到了壁画前。
洪家楼教堂下面那幅画曾经带给我们很深的的困惑,也曾掠走了数个人的性命。可惜,当画上的神秘力量消失时,画却只是画,没有任何杀伤力,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能复原它。”白芬芳低声说。
红袖招眼中出现了浓重的敌意,她被囚禁于此,一定是燕涂鸦、白芬芳干的好事。所以,一旦脱困,她不会轻饶了敌人。
“为什么要复原它?有意义吗?”红袖招冷冷地问。
“从前是没有意义的,但现在,如果我不完成这件事,你们会放我走吗?或者,你们会让我活着离开鞭指巷吗?所以,于公于私,我都要补全这幅画,让这世界多一份圆满,少一份残缺。”白芬芳淡淡地解释。
补全这幅画是小事,如果白芬芳想做,早就有无数机会可以完成了。现在,她急于补全它,一定另有深意。
“白画神,请稍等。”我举手阻止她。
我走近壁画,与白芬芳并肩而立。
壁画上的刮擦之处痕迹极深,像是利刃砍斫所致。
“还要等什么?不珍惜这最后的机会,就再也画不完了。”白芬芳幽幽长叹。
“你想掩盖什么?”我问。
“什么?夏先生什么意思?”白芬芳皱起了眉。
我伸手抚摸那壁画,每一道痕迹都深入壁上半寸,诡异而突兀,如果单纯是为了除去壁画,似乎用不着花这么大力气。更为奇怪的是,这些痕迹半新不旧,不可能是数年、十数年以前留下的,而是最近一年半载才新添的。换句话说,是白芬芳、燕涂鸦立足鞭指巷之后,才出于某种目的毁掉了壁画。
“既然毁了,何必再补?”我不管她怎样否认,只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一路问下去。
我不知道真相,但我只要不断地提出新问题,找到新破绽,就能从白芬芳那里挖掘出真相。
“夏先生的话越来越奇怪了,呵呵……”白芬芳笑起来。
我缓缓地环顾黄金屋之内,然后挥手命令夕夕:“到对面去,所有架子拆下来,看那边有什么?”
夕夕、连城璧、红袖招、冰儿一起动手,拆掉了左侧的架子,赫然发现,墙上已经被人挖出了三个窑洞,每一个的门口都是一米高、半米宽,而深度则不到两米。窑洞的门口被黄金栅栏封住,里面各关着一个人。
那种环境中,三个人无法站立,只能坐着或者躺着。
“啊?是闻三嫂?这两个是……小花、小树?”红袖招惊叫起来。
白芬芳脸色苍白,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她是唯一能做出解释的人,但无论怎样解释,形势都对她很不利。
红袖招晃动栅栏,但栅栏牢牢地嵌在墙壁上,右侧被一只硕大的黄金虎头锁锁住,根本无法打开。
“白画神,钥匙在你这里?”我问。
现在,我心里没有丝毫的愤怒或者惊诧,只是见招拆招,一步步揭掉燕涂鸦的伪装。他可以把一切罪责推给白芬芳,但他是主而白芬芳是仆,一起行动,应该都在他的授意之下,白芬芳绝不会自作主张囚禁这么多人。
“不要放开他们。”白芬芳简简单单地回答了这几个字。
“为什么?”我又问。
那三人被囚禁于暗无天日的地底窑洞中,如果我们不解救他们,他们一定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成为警察户口簿上的失踪人口。燕涂鸦用非法手段剥夺他人的自由和生命,这已经是该杀、该死的大罪。
“嗯,夏先生,这件事很难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你表面看到的正与邪、善与恶都是不准确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永远都问心无愧。”白芬芳低声回答。
“喂,先放了他们再说!把钥匙拿来!”红袖招向这边大叫。
“对不起夏先生,请再相信我一次,暂时不能放开他们。否则的话,这个城市就会像‘车臣2001巨婴惨案’那样,发生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怪事。求求你夏先生,我知道你是具有超级智慧的高手,比别人看得更长远、更准确。现在,请再相信我一次,我以个人性命起誓,不要释放那三人,绝对不要!”白芬芳低声恳求。
“车臣2001巨婴案”发生在2001年的二月份,官方媒体的报道比较简单,其主要内容为——联军击溃****三层防线后,正式收复了叛军占据的车臣罕那瓜尔民族医院。在医院的地下常低温实验室里,联军找到了四十名诡异的巨婴,每一个都是成年人的身材、婴儿的智商表现。联军将巨婴送往莫斯科国立大学生物系,由国安部门做了秘密妥善处理。
这件事并未在民间引发反响,却惊动了国际上的几位诺贝尔理化奖得主。他们组队来到车臣,调查巨婴真相。后来,加拿大的福柯教授撰写了一篇漏洞百出、前后脱节的调查报告,为这件事做了潦草的结尾。
江湖传说,巨婴正是亚洲奇术制造的结果,跟越南“魇婴之术”有关,也跟某些神秘机构在研究“长生不死药”有关。更有前卫科学家提出,巨婴是某些大财阀掌门人为自己准备的克隆体。
这个案子最后不了了之,遂渐渐被人遗忘。网上也曾有过巨婴的照片,但当时网上流行各种修改照片技术,无论提供真实照片还是合成照片,都会被广大网民统一认为是后者。
“好。”我盯着白芬芳的眼睛,轻轻地回答了一个字。
白芬芳长出了一口气,胸口起伏,感慨万千地点头:“感谢,感谢,感谢。”
连说三个“感谢”,可见她对这件事的看重程度。
“先停下来,再做商议。”我吩咐红袖招。
救人没错,但一定要清楚救人的后果。我看得出,这地底黄金囚牢内发生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所以每前进一步,都必须极度小心,将可能发生的结果考虑得通通透透。
“怎么?夏先生,这里面关的是闻长老的情人和双胞胎儿女,先放他们出来再说不行吗?”红袖招并不打算放弃。
我举起右手,慢慢地向下一划。
这个动作的含义很明显,就是让所有人停止行动,一切都听我号令。眼下,在场的人太多,如果任由每一个人都发表自己的意见,就会将现场弄成一锅粥。当务之急,就是所有人闭嘴,由我一个人指挥。
“停,大家都停下,看着我。”我沉声说。
红袖招闭嘴,与其她几个女孩子一起看着我。
“咳咳,咳咳。”燕涂鸦轻声咳嗽起来。
至于燕歌行,则躲在一边,继续保持沉默。
“大家来自不同的阵营,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冲突矛盾,现在都听我说,捐弃前嫌,化敌为友,解决眼前的大危机。我们的危机是什么?就是燕涂鸦的‘食脑之术’。齐眉已死,临死前,他给了我一些模糊的提示,而我相信,既然燕十三少已经获得了齐眉的脑部思想,就一定能把这个提示清楚明白地解答出来。十三少,我不想跟任何人讨价还价,你手里已经没有任何筹码——”在燕涂鸦开口前,我预先点明这一点,让他马上死心,“你可以不说,不说的代价就是死,带着所有的秘密去死,就像江湖上那些野心家一样。或者说,你认为的秘密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影响,说与不说,无关痛痒。现在,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传说中的‘鲛人之主’在什么地方?”
“快刀斩乱麻”是唯一的解局之道,燕涂鸦遭受重创失去筹码,燕歌行固守“天竺蜈蚣”,两个人自动地放弃了局面的控制权。我若不挺身而出,那乱局就不可收拾了。
天降大任,舍我其谁?
“齐眉死了,这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就算是……就算是带到阴间去,我也心甘情愿,呵呵呵呵……”燕涂鸦阴森森地冷笑起来。
齐眉的确死了,就死在那黄金几案之下。他在燕歌行、燕涂鸦的双重精神控制之下,脑腔自爆而亡。
这种结局,惨上加惨。
身为“省城第一门客”,过去的他受黑白两道尊敬,出现在任何场合,所有人都会给三分面子,甚至比要员、大佬们都更风光。
现世报,来得快。
现在,就是他为过去的“风光”还债的时候。
“没错。”我点头,“这秘密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不说,世上就没人知道‘鲛人之主’的下落。但是,你想一想,齐眉为什么会死?不也是因为知道这个秘密而不说真话吗?你现在是第二个齐眉,要死要活,自己选吧。”
齐眉尸骨未寒,燕涂鸦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我不怕死,一入奇术之门,我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燕涂鸦很强悍,明知必死,却咬牙死撑。
“死,也守不住秘密的。”我摇摇头。
燕歌行突然大笑起来:“没错没错,十三弟,‘食脑之术’真是奇术界的利器,有了它,无需大费周章去撬开任何人的嘴巴,一条‘天竺蜈蚣’省时省力,省事省心,还不用费唾沫。极好,极好!”
局势很明朗,如果燕涂鸦固执己见,那我就把他交给燕歌行。
他们是兄弟,也是对头,而兄弟加对头,则刑讯手段、针对性、效率都会翻倍,让燕涂鸦低头开口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