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房门打开的时候,叶云飞已经在床上消失了,伏在屋顶横梁后。
门口站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华服锦冠,似笑非笑的看着开门的夏染枝。
夏染枝脸带笑意,轻声道:“王爷你好。”
“染枝你好,上次一别,已有足月未见了。”朱高燧走入房内,在桌旁坐下,笑道,“本王来寻了两次,都吃了两次闭门羹,这一次如果我再不主动上来,只怕又要落空了。”
夏染枝亲自给朱高燧斟了一碗茶,茶水从壶嘴中丝丝落下,哗啦啦的冲击在茶碗里,水花如雪,嘴角微翘,道:“从来好事多磨,王爷如果那两次见到了染枝,或许就失去见染枝的兴致了。”
叶云飞暗赞夏染枝说话高明,把拒绝他人说成好事多磨,也不得罪朱高燧,真是个中高手。
朱高燧直直的盯着夏染枝,仿佛恨不得一口把她吃掉,夏染枝被灼灼的目光抚摸得脸颊红晕,但顷刻有恢复了以往神色,眼波流动,似在嗔怪朱高燧无理。
朱高燧目不斜视,道:“春泥下去看看,好像本王的玉佩掉在楼下了,你可得仔细寻寻,那玉佩对本王很重要的。”
原来那小丫头叫春泥,此刻当然知道朱高燧是故意支开自己,一时犹豫不定,愣在那里,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夏染枝。
夏染枝轻蔑一笑,道:“既然玉佩对王爷很重要,春泥怎么还愣着不动呢。”
春泥一脸狐疑,道:“春泥只是不明白王爷的玉佩究竟是什么样子,还请王爷明示。”
朱高燧哈哈一笑,随口答道:“一块雪花形状的玉佩。”
梁上的叶云飞心头一惊,朱高燧难道知道自己在梁上,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只是随口一说,将春泥打发出去。不管是哪一种,朱高燧肯定知道张良宝藏的事情,而且还知道本属于白莲教秘密的雪花玉佩,就一定和十二楼有关。如果他待会对夏染枝心存不轨,便一剑杀了他。同时暗笑,这是不是为自己杀朱高燧在找理由呢。如果朱高燧知道自己一句雪花玉佩而引得叶云飞猜出自己和十二楼的关系,一定会大叫后悔。
夏染枝反而面如井水,从容的吩咐春泥出去时带上房门,好像根本没有见过雪花玉佩,没有见过叶云飞一样。
朱高燧并没有收回贪婪的目光,反而愈演愈烈,不放过对方每一寸肌肤,突然脸色一沉,道:“这里怎么有白药的气味?”
叶云飞此刻想起胸前的伤口,被夏染枝用白药包扎过,此刻被朱高燧嗅出气味,只好暗做打算,随时准备出手,手自然而然的探向背后,骤然发现,原来剑已经不在身上。猛然想起,石中玉已被夏染枝卸下了。
夏染枝脸色一沉,嗔道:“染枝先前说身体不适,王爷倒忘得干干净净了。”
朱高燧哈哈一笑,道:“染枝莫怪,是本王不好。只是这白药是专门外敷生伤的,染枝哪里受伤了?”
夏染枝离座而起,走到窗边,背对着朱高燧,冷声道:“女儿家身上的伤口,怎么可以随便给别的男子看。”
叶云飞知道夏染枝已经到了巷子尽头,冷然只是故作姿态罢了。
朱高燧声音骤然变冷,道:“我以赵王的身份命令你把伤口给本王看看,可以吗?”
夏染枝讥诮冷哼一声,缓缓转过身来,轻轻挽起罗袖,露出洁白如玉,细腻如月的臂膀,她的动作极其温柔,手指轻翻衣袖,肌肤缓慢呈现,慢慢的,在手臂上出现了一道纱布。白色的纱布中浸出丝丝血印,透着淡淡药味。
夏染枝放下罗袖,雪肌消失,脸色冷然,不屑道:“赵王还有其他命令没有?”
朱高燧态度温和,道:“本王是担心你的身体,才出此下策,现在看染枝的伤口包扎得很好,本王也就放心了。染枝如何这般不小心,本王看着都心疼。”
夏染枝目光斜视,似笑非笑道:“染枝现在感觉身体不适,王爷请回吧。”
对方如此直接的下逐客令,朱高燧只好尴尬一笑,道:“既然如此,本王告辞了,改日再来探望染枝姑娘。”说完便真的转身离去。
在朱高燧踏出房门的时候,夏染枝轻声道:“王爷那诗,染枝收下了。”朱高燧满意一笑,下楼走去。
叶云飞见识了夏染枝软硬兼施的对人手段,果然是秦淮名艳,颇有一手。
叶云飞感觉到朱高燧已经走远后,纵下房屋,笑道:“他可是朱棣的三儿子,染枝的态度,确实让人解气,但不怕真的他翻脸?”
夏染枝嗤之以鼻道:“这些所谓的王孙贵族,他们的秉性我都摸得一清二楚,自以为风流倜傥,又最爱假装讨女人欢喜,这样的人最好对付了。说实话,今天若不是为了救你,我连见他一面都会觉得恶心。”
叶云飞道:“染枝的意思是他今晚是冲着我来的?”
夏染枝扑哧一笑,道:“叶少侠以为呢?我是故意让他进来的,这样也好,你就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了。”
叶云飞道:“那手臂上的伤,也是假的了?”
夏染枝风情万种的白了一眼,然后一手伸入袖内,取出了那个白色纱布,放在桌上,道:“染枝很聪明,是吗?”
叶云飞看着桌子上半卷着的白色纱布,突然伸手拿起纱布,放在鼻前深深吸气,双目游离,显然进入了沉思。
叶云飞这一举动让夏染枝顿时粉颊红晕,赤潮久久不能退去,而接下来的事情更让她娇羞不已。
叶云飞放下纱布,竟牵起夏染枝的绵绵柔荑,在鼻尖一闻,然后才放下对方纤手。
夏染枝耳轮脸颊的红色淡淡褪去,突然脸色一冷,嗔怒道:“叶公子如果以为染枝只是一个秦淮歌女,便可随意轻浮,就大错特错了。”
叶云飞恍然醒悟,连忙道歉:“对不起,染枝,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一时感觉这里有种似曾相似的气息,刚才纱布上有,但药味更浓,就想是不是染枝身上的气息,便做了如此荒唐之事。”
看着叶云飞一脸呆相,夏染枝云开日出,露出笑意,道:“姑且就原谅你这一次了,下不为例,不然我一剑杀了你,那可不管是不是救过你。”
叶云飞暗骂自己失礼,道:“按理说,我的命是染枝救的,染枝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但我可不想因为唐突佳人而丢掉小命,我保证下不为例。”
夏染枝眼神幽幽,略带羞怯的道:“其实刚才也不怪你,从染枝出生开始,身体确实自带一种特别的香味。”
叶云飞心想这世上还有如此奇怪之事,但一想自己在水中一天一夜都活了过来,这世上还有什么奇迹不能相信呢,想到这里,突然惊道:“我现在必须离开此地,再不回去和他们打声招呼,他们就以为我死了。”
夏染枝理解道:“染枝当然理解你的心情,你现在的伤势要紧吗?如果没有恢复,还是不要逞强的好。染枝可以派人送信给名剑山庄的人,让慕容小姐消了为君担忧之苦。”说到最后几句,自然是打趣了。
叶云飞从醒过来,还没有仔细探查伤势,但自我感觉应该没有多少问题,道:“染枝好意,叶云飞心领了,我还有很多要事需办,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夏染枝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叶云飞的离去,道:“好自为之。”
叶云飞满怀思绪的走到门前,正要开门,却听夏染枝道:“若染枝为了图你的救命之恩,倒不如不救。”
叶云飞迟疑一下,并未回头,开门而去。心头暗问:夏染枝最后那别具风情的话,是不是也和对朱高燧一般,只是松弛之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