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飞带着些许醉意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未坐下,就听到了熟悉的敲门声。
慕容雪亭亭玉立在门口,幽幽的看着叶云飞。
叶云飞淡淡道:“慕容小姐有事吗?”
慕容雪脸色微嗔,道:“伤还没好呢,为什么还喝这么多酒?”
叶云飞老脸一红,道:“一时嘴馋罢了,我以后一定少喝酒。”
慕容雪欣然点头,道:“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叶云飞正想拒绝,又觉于心不忍,只好点头默认同意,便跟随着慕容雪一路出去。
缺月初上,晚风淳淳。叶云飞和慕容雪行走在淡月轻风下。
慕容雪娇嗔道:“云飞,你刚才又叫我慕容小姐了。”
叶云飞苦笑一声,道:“雪儿的毒解尽了吗?”
慕容雪似乎嗔怒更甚,冷哼一声,道:“原来你还知道关心人家。”
佳人佯怒,叶云飞如何招架得住,想要关心几句,又想起对吴宜岫的承诺,甚觉得不妥,便想不再言语,可又怕真的唐突佳人,一时进退两难,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看到叶云飞窘态大出,慕容雪不嗔反笑,道:“那点小毒,怎么会难倒爷爷呢,雪儿现在是余毒尽除,顿觉浑身舒坦。”
叶云飞再一次体会到了女人的喜怒无常,点头应了句“如此便好”后,再也不知说什么,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跟着慕容雪走着。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到后山,来到一棵柳树下。柳叶尚浅,浅淡的月光还可以从树叶的缝隙间渗透出来,泻在二人的脸上。
慕容雪沉声道:“你真的对我无话可说吗?”
叶云飞知道对方真的有些生气,也不愿真的怠慢了她,道:“怎么会呢,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罢了。”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虚空中的缺月,沉声道:“今晚的月亮真美。”
慕容雪随着叶云飞的目光朝那无尽的虚空望去,缺月清秀,繁星隐现,淡淡道:“美吗?残缺的月亮一点都不美。”然后垂下头来,神色黯然的道:“你在生我气吗?”
叶云飞淡淡一笑强打精神,道:“雪儿既未惹着我,又不曾怠慢于我,我怎么会生气呢?”
慕容雪细声问道:“关于宜岫呢,你也不生气?”
叶云飞道:“雪儿尽说胡话。吴兄人品极好,武功也颇为了得,又是荆楚会的大少爷,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和雪儿都是天作之合。我怎么会生气,我应该高兴才对的。”
慕容雪直直的看着叶云飞,缓缓道:“云飞,你知道吗?你刚刚的话,雪儿真的生气了,第一次生你的气哩。”
叶云飞淡淡一笑,道:“雪儿不要生气。我很感谢你和我共同度过的那些苦难日子,你掌心的温度,我现在都记得。谢谢你给我的玉坠,我会好好保管的。真心希望雪儿和吴兄能够很幸福度过余生。”
慕容雪反而从黯然的神色中恢复过来,似笑非笑,但分明掩盖不了眼角的哀伤,问道:“你真的就那么希望我和吴宜岫在一起吗?”
叶云飞故意不去看慕容雪的眼神,道:“能够让雪儿幸福的事情,我当然很希望了。”
慕容雪欲语还休,最终还是轻颔其首,淡淡道:“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叶大哥。”说完就转身而去,留下叶云飞一人站在被风吹乱的柳树下。
叶云飞知道当她叫自己“叶大哥”的时候,他和慕容雪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个和自己牵手并跑的慕容小姐再也不会回来了,看着她擦肩而过和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叶云飞脑际中浮现出她欲语还休和转身后强忍泪水的表情,一时无比失落,心中空荡荡的,任凭微冷的晚风吹割着面庞。
叶云飞自叹一声,暗笑自己无能:如果再这样下去,对剑道只会有损无益。然后又传来慕容雪略带冷淡的飘渺声音:“叶大哥照此往前,穿过前面的树林就会看见一个山洞,爷爷在里面等你。”
叶云飞答了句“谢谢慕容姑娘”后,也不见对方答话,便收拾心情朝山洞走去。
树林月光惨淡,浓雾难散,叶云飞犹如游走在一场虚幻里。树林消失在石壁之下,尽头有小溪,山洞便在小溪另一边。溪水潺潺,缓缓流淌。溪上有桥,玲珑雕砌。
叶云飞走过小桥,只身进入山洞,洞约人高,入洞曲折,洞壁偶有青灯,灯影婆娑。复行十来步,见一石门,正欲伸手敲门,石门自开。里面豁然开朗,正对石门的洞壁上大书一“剑”字,慕容陵华面壁盘膝而坐。
叶云飞走到慕容陵华身后,看着面前这个古稀老人略带佝偻的背影,又联想起名剑山庄江河日下的光景,竟不胜唏嘘,暗自轻轻一叹。
慕容陵华呵呵一笑,问道:“小叶有何心事,竟生如此感叹?”
叶云飞心中苦笑,总不能告诉他在感叹名剑山庄的前途吧,随口道:“近日发生了很多事,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
慕容陵华转过身来,看着叶云飞笑道:“让小叶心力交瘁的事一定和雪儿有关吧。”
叶云飞老脸微红,却又产生一种不愿欺骗的感觉,老实答道:“晚辈也不知如何说起。”
慕容陵华正容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你们自己解决吧,不过我可警告小叶,你这样低落的情绪对你的剑道修行没有丝毫好处。”
叶云飞道:“多谢老庄主关心,不过现在问题都应该解决了。”
慕容陵华饶有兴趣的问道:“哦?真的都解决好了吗?我也曾年轻过,有的事情并不是那样好解决的。依我看,你和雪儿就很般配嘛。”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开怀大笑了。
叶云飞甚觉尴尬,求饶道:“老庄主就不要戏弄晚辈了。”
慕容陵华朗笑着,胡须有节奏的轻轻抖动起来,恰如一个老顽童,道:“好吧,我们谈正事要紧。”
叶云飞完全想不到一项严肃正经的名剑山庄庄主原来是一个如此有趣的老人,先前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道:“老庄主想说十二楼的事情吧。”
慕容陵华也恢复了一贯的威严表情,正声道:“那五人真的是十二楼的人吗?”
叶云飞点头道:“师傅告诉我的话,一定不会错的,她一定不会骗我。”
慕容陵华颔首道:“但愿叶灵妆不会骗她的徒弟。她有告诉你消息从何而来吗?”
叶云飞知道要让慕容陵华相信自己远比说服宋月山难度大得多,宋月山和自己师傅有千丝万缕的情爱纠葛,而慕容陵华显然要理性得多,可他真的不知道消息从何而来,只得老实道:“晚辈真的不知道消息来源,也不知道怎样才可以说服老庄主。”
慕容陵华道:“不管你杀的人是不是十二楼的人,都和你没有关系,我相信雪儿也不会喜欢一个坏人的。”说到此处,忍不住浅笑一声,接着道:“小叶,你奉师命而为,就算错了,我也会觉得你很有孝心的。”
叶云飞甚觉不妥,感觉慕容陵华话里有话,道:“老庄主的意思是觉得消息不可靠?师傅和我都被利用了吗?”
慕容陵华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但愿只是我一时胡思乱想吧。”
叶云飞心叫好险,慕容陵华只是猜测罢了,他虽然对杀几个名门正派的人物并不在意,但心里总感觉不舒服,难道是这样可以减少对张清霜的愧疚?在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张清霜。
慕容陵华见叶云飞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以为他在担心消息的真实性,便拍着肩膀安慰道:“小叶不必担心,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想也没有用。”
叶云飞也不再去想这件事,岔开话题道:“赤霄剑究竟是一把怎样的剑,我看了半天也觉得有什么特别,为什么十二楼的人千方百计的想得到?”
慕容陵华道:“小叶能想到是十二楼的人在抢剑,已颇为不易。赤霄剑是汉高祖刘邦的佩剑,乃帝王之剑,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意义。”
叶云飞心叫惭愧,自己猜中是十二楼在抢钱完全和在荒寺中听见的密语有关,道:“难怪我见那剑身龙纹隐现,原来是帝王之剑。可是这和十二楼有什么关系呢?”
慕容陵华缓缓道:“因为十二楼和汉朝渊源颇深,他们一直想恢复汉朝统治。得打汉朝开国皇帝的剑对他们总是有好处的。”
叶云飞大觉错愕,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道:“从东汉灭亡算起,距今都已有一千六百年了,恢复汉朝统治,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慕容陵华淡淡道:“十二楼行事思维都异于常人,再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自汉以后,两晋混乱不堪;唐虽强盛一时,终究有外族血统,后人虽然一再掩饰,但终究无法更改李唐是鲜卑后裔的真相;两宋更不必说了,积贫积弱;元朝乃蛮夷所建,对整个华夏只是一场劫难罢了;就本朝而言,开国之祖残暴无比,当朝之君也只是个杀侄篡位之徒罢了。如果十二楼真的想恢复汉朝,却也并非天方夜谭。”
叶云飞听了慕容陵华的分析虽然不知从何反驳,但始终觉得这件事说来太过荒唐,只好答道:“好在现在剑已经毁在那场大火中,总比被十二楼得到。”
慕容陵华道:“我一直在暗中搜寻此剑,近日终于被我得到,便让雪儿从南京护送回来,谁知道陈妈居然也是十二楼的人,才会让此剑葬身火海。”
叶云飞奇道 :“现在剑已毁掉,不是很好吗?”
慕容陵华淡淡道:“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辨别赤霄剑的真假呢?”
叶云飞恍然大悟,辨别赤霄剑真假的最好办法就是拿出真的赤霄剑,可是现在剑已经销毁,就算十二楼拿出一把假的赤霄剑也拥有一样的效果,苦笑道:“好再我并没有告诉他们剑已经毁掉了,目前他们应该也不会去仿造一把假剑。”
慕容陵华似乎也苦笑起来,道:“一把剑的意义始终是有限的,就算他们拿到真的赤霄剑,也只是在十二楼内部拥有非凡的意义罢了,对我们外人而言,和一块废铁也没有任何分别。我现在失望的是,藏在赤霄剑上的秘密估计再也解不开了。”
叶云飞好奇道:“什么秘密?”
慕容陵华沉声道:“一座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