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冰冷……
大牢之内,西枫海兵们集体关押在此处,个个头颅低垂,身体颤抖。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无比恐惧的神情。先前那一幕,堂堂红鹦鹉号船长、艾伯特上尉被猎犬活活咬死的场景,注定将化为他们一生的噩梦。
在那之后,他们一切的骄傲和自大都被击碎,现在剩下的只有无边的恐慌,以及对于能回去西枫的无比渴望。
他们现在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祈祷,只要能离开这里,回去西枫国,哪怕放弃一切都愿意!
可惜他们的祈祷没有回应,有的,只是狱卒们的不断巡视。
渡口边,北安士兵们正在清理着战后痕迹。
苏元此刻还留在此地,戚继光正在同他汇报统计出的战损结果。
“王爷,我们一共伤亡二十人左右,以及有近三十条船被西枫国战船的船炮摧毁。”
苏元点点头,那一幕他看到了,西枫战船在遭到江湖高手们突袭时,混乱之下开始胡乱放炮。
当时岸边停靠有许多北安船只,来不及撤走,不少都被炸毁。
“至于西枫海兵,阵亡二百九十七人,俘虏六百六十八人。二十条战船除了有三条受到一些损坏外,剩下十七条全部完好无损。”
戚继光汇报的语气有些兴奋。
“王爷,这次我们赚大了。”
连一向沉着冷静的戚继光都说出如此话语,可见这次收获的确不小。
苏元面带微笑:“不错,我们毁了几十条船,换西枫这些战船,自然是赚的。”
北安军毁的都是些木浆船,制作成本不高,反观西枫国的战船,都是铁皮船。单单论造价成本,一条西枫战船,成本上就超过几十条北安木浆船,何况缴获了二十条。
这还只算成本,不算这些战船的先进科技。毫无疑问,对这些战船进行拆解,是可以进行一部分逆向工程,提升北安造船技术的。
戚继光道:“我准备待会收拾完毕,就让工匠们立刻对受损的西枫战船进行拆解,分析学习其制造工艺。”
“嗯,可以。那些完好的就别拆了,当做我们的战船使用。”
“末将明白。”
“道阻且长,我们不能因为这一次打赢就骄傲自满。”苏元说,这话更像是鞭策他自己,“这次敌人傲慢大意,若是他们警惕性够强,船队离渡口较远,那我们就不会赢得这么容易了。”
不过说归说,这次轻易的大获全胜自然是好事,该记功记功,该庆祝庆祝。
至于这件事会导致的后果,苏元更是不在意。不外乎便是同西枫国再开战,那又有何妨。
北安军的敌人从来就没少过,而且要实现伟大目标,敌对势力只会越来越多。但苏元相信,敌对势力多,但敌人只会越来越少。
因为人人都有眼睛,有耳朵,会听会看。待他国人民发现北安军管理的地方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富足,那会不会用脚投票,便可想而知。
道路或许是曲折的,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
西枫国船队无故袭击京城渡口,却反被北安军击败俘虏一事,很快便在京城传开。
苏元没有下令保密,他希望老百姓们知道这件事。他不想像某些王公一样,打了胜仗却秘而不宣,生怕百姓们要求分一杯羹。
一时间京城上到官员,下到走卒,人人都在谈论此事。
撒克逊国的杰瑞听闻后更是不敢相信,待实际确认后便大为震撼。
要知道,在海军力量上,西枫国是同他们撒克逊国旗鼓相当的!这么强大的力量,居然败给了海军才刚起步的北安政权?
杰瑞简直搞不懂,但他知道必须要将这件事汇报上去,省得自己国家的政府冲动行事,落得一样的结果。
他虽然从未告诉过吕无忧,但实际上,撒克逊国内议会,许多官员都对同北安政权的通商十分不满。会议上几次抨击关税,认为这是弱国对强国的羞辱。
还有议会官员提议,要向北安政权秀一秀肌肉,展示一下力量,让他们清楚这样的关税是极其不合理的。
杰瑞心中想,这次事件发生后,估计议会那些老爷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不过,他个人对于如何处置那些西枫俘虏,却是有些话想说。
在战斗发生的次日,杰瑞便去找吕无忧,和他谈论此事。
吕无忧听他说起西枫俘虏,颇为惊讶:“杰瑞经理是撒克逊国人吧?为何要关心西枫国的俘虏。”
“这个……我们两国毕竟有建交关系,在各自领土上也设立有大使馆。我想要询问下吕大人,苏元王爷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吕无忧淡淡道:“自然是按照我北安律法惩处。”
“法律?是的,应该这样。那么按照北安法律,他们会如何呢?”
“或斩首示众、或发配边疆,不一而足。”
杰瑞听了脸色大变:“上帝,这绝对不行啊。”
吕无忧皱眉道:“杰瑞经理这是要插手我北安军内政?”
杰瑞听完,连忙摇头。
他在京城待了这么些天,对于京城律法也有领教。知道这些北安人对他们西国人不会有任何优待。
先前他公司一名下属因为喝酒,在街上砸了一间店铺,还对百姓喝骂殴打,被北安军抓捕后,他这个经理亲自求情,毛用都没有。
哪怕他用影响两国政权团结这种话,北安军也不为所动。甚至还警告他,要是再纠缠,就连他一并也关押进大牢。
杰瑞不敢不信。
现在西枫国这近七百名俘虏,在杰瑞眼中,那都不是命,而是钱!
杰瑞急道:“吕大人,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用这些俘虏,可以从西枫国换回很多利益!这些海员训练不易,每个都很值钱,西枫国一定不会放弃赎回他们。”
“如果吕大人愿意,我愿意当中间人,调和此事。最后价格保准让吕大人你满意。当然,我也会从中小小收取一笔调和费用……”
杰瑞说着说着,就发现情况不对。
吕无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沉声道:“杰瑞经理,这是打仗,不是生意。”
杰瑞愣了一下:“赎还俘虏,这本身就是战争的一部分,在国际上是惯例啊。虽然他们造成了一些破坏,但……”
“不好意思,你所说的惯例,在此处并不适用。”吕无忧说完便下了逐客令,“我还有公务要忙,杰瑞经理请回吧。”
“可是……”杰瑞见吕无忧不再理他,还不放弃道,“这样一来的话,西枫国一定会宣战的!这很不利于我们的贸易航道安全!”
他说来说去都是考虑到钱,吕无忧让人把他送出去。
和杰瑞不同,吕无忧虽然也喜欢赚钱,但哪些钱能赚哪些不能他很清楚。否则他当初也不会选择放弃家业、浪荡市井。
后来他效忠苏元,正是看重苏元高尚理想,为此他也日日鞭策自己,保证初心不变。
现在对于这些俘虏处置,他自然不会考虑用他们去赚钱。他知道,苏元也一定不会这么考虑。
“根据我对王爷的了解……”吕无忧独自揣测道,“恐怕王爷会选择杀鸡儆猴吧。”
王府。
苏元面前桌上摆着一些资料,这是从红鹦鹉号上搜出来的文件。其中许多都是机密,包括船队情报、作战任务、人员分配等。
译馆的人连夜将这些东西翻译出来,白天便交到苏元府上,由其查看。
苏元此刻已看过一些。
他知道了这二十条船是西枫国海军的第三船队。而第三船队,是专门用在海外活动的船队。
第三船队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西枫国的跨海贸易航道,以及攻击、教训一些其他国家的海军力量。
此次这支船队分出一多半船只,专程来东海,便是为了挑衅北安军。只要北安军沉不住气,选择反击,那他们就大开船炮,彻底击垮北安军的海上力量。
为什么要这么做,根据江南传来的情报,自然和西枫与南周朝廷的贸易协定有关。
这是西枫国为通商和租界所付出的代价……或许最初在西枫国看来,这个代价微不足道。派第三船队摧毁北安军海上力量,简直易如反掌,白赚几片租界和大量货物利润。
而结果……却和计划大相径庭。
苏元心想,等西枫国收到消息,估计那什么海军司令得气吐血吧?这些战船的价值可不是一般的高,更高的则是这近千名海兵海员。
要训练他们付出的时间金钱不知多少,现在全折在北安军手上,心中不滴血是不可能的。
苏元要的就是这效果。
他要让任何攻击他的势力都感受到剧痛,且这份疼痛会绵长持久,一直到下一次更强烈的剧痛所替代。
就像东倭袭击他,他还要袭击回去一样。这个西枫国,苏元也迟早会让他们体会自家被轰炸的滋味。
“大人。”
沈炼这时前来。
他交出一份口供给苏元:“这是昨夜审问那些西枫国海兵得出的情报,请大人过目。”
苏元接过看了看,大致上和从船上搜出的情报相差无几。
“大人,那些西枫国海兵都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国。他们恳请大人联系西枫国军方、议会,他们说议会一定会交够赎金,赎还他们。”
“回去?”苏元道,“来别人家捣乱,折腾完想拍屁股走人,有那么容易吗。”
“大人的意思是……要不要属下……”
沈炼把手掌横在脖颈间,做了个割喉手势。
苏元摇头:“现在不必如此。我需要让他们当中的海员,把那些战船的使用方法全部吐出来,手把手教会我们的海兵。”
“还有。京城各处都在建设,许多活都需要人干,他们不是个个都精力旺盛吗,那就让他们为京城的建设添砖加瓦。”
“属下明白。”沈炼道,“属下会一一安排,并派专人看管。”
“还有一件事,大人。神千乐姑娘,想要同大人辞行。”
“哦?她才待了两三天吧……你让她来见我吧。”
“是。”
沈炼离开后,很快派人将神千乐灵梦送来。
两人相隔几日后再次见面,苏元问她:“既然你要辞行,就说明已经做出决定了吧。”
“是的,苏王爷。”神千乐灵梦郑重道,“我想请求苏王爷出兵东倭,帮助百姓除去上宫幕府和大蛇一族。并且建立一个,像这里一样的秩序。”
“你不认为我是侵略者了?”
“如果苏王爷不会奴役普通百姓的话,能让普通东倭百姓过上像京城百姓一样安全、自食其力的生活。那这便不算是侵略。”神千乐灵梦答道。
她这几日已经想得很清楚,百姓们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这大概也是苏元所说的“解放”。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苏元就和她说,侵略和解放是不同的。她当时不明白,在京城待了几日后,便明白了。
侵略是一种恶行,它体现在一国士兵进入另一国后,会对普通老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样是侵略。
但解放却不同,解放是一国士兵进入另一国后,会帮助普通老百姓去对付那些欺压良善的恶人。
神千乐灵梦询问过京城老百城,苏元并没有空口说大话,他的北安军从北疆起事开始,一直攻城略地,攻下后没有发生过任何对老百姓的恶行。
这种积累而来的行为才让苏元的话有可信度、否则神千乐灵梦不会轻易相信。
她说:“我相信苏王爷会带给东倭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我也会代表神千乐一族,全力辅助苏王爷。”
苏元听完她的话,看了她一会儿,微微颔首。
“如果东倭人人都像神千乐你这样,我就没必要去解放了。可惜啊。”
“……”
“你回去吧。”
“苏王爷,您什么时候……”神千乐目光中带着一丝渴望,一丝期待。
她既然已经决定要帮助苏元,那么,自然希望他越快出兵越好。拖得越久,不光神千乐一族越危险,大蛇复苏的概率也会越来越大。
“放心,很快。”苏元笑道。
瞌睡来了送枕头,他还要感谢西枫国才是。有了这第三船队的近二十条铁船,他的许多计划倒是能提前排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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