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乌云散去了,那一轮满月,又出现在云空上,将那银白的色光辉,就那么洒下来,大船上的一切,都是清晰在目。
似乎是迷迷糊糊打着盹,刚刚醒了过来。掌舵的那个斗笠汉子,微微站直了身子,斗笠那双眸子,向四周打量着。
水道开始转窄,一层阴影,居高临下地,向船后方掩了过来。
朱翠睡得很轻,一觉有异,呼地坐起来。
“什么人,说你呢,看见你了。”船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喊,朱翠一惊之下,枕边的三尺青锋握到手里。
“小姐,出什么事了?好像是那个小海盗的声音。”内舱一阵响动,朱翠为了保护家人,自己占了最外边的舱室,史银周和新凤的舱室,则紧挨着她,最里面才是小王爷和娘娘的居室。
“我去看看。”朱翠关照一声,玉手轻推,人已向船后方掠去。
“嗬,一看你就不是好东西,还敢拿箭射我。”
只见那个斗笠汉子,一边拔下钉在身旁的两只白羽箭,一边指着岸上跳着脚骂着,一边奋力把一只箭丢了回去。
朱翠认出,他丢出去的那支箭是一支“蛇头白羽箭”,一种凭指力捻发的独特暗器。
这个斗笠汉子显然对这种暗器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行,那支箭被江风一吹,才丢出两三丈就一头栽江里了。
“妈的,什么破玩意儿。”斗笠汉子怒骂着,随手丢下另一支箭,有意无意的,这支箭居然滚到了朱翠脚边。
“王八羔子,看老子的泰山压顶。”那汉子一矮身子,居然搬起了一块足有大半个脑袋大小的压舱石,双手一用力,呼地投了出去,那块石头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向了岸上的一块大石头背后。
朱翠刚把那支蛇头白羽箭拾起来,就看见一条人影从那块大石头后面跳了出来,一抬手,又是两支箭向斗笠汉子射去。朱翠哪里还会客气,五指一捻,手里的白羽箭也暗中放了出去。
斗笠汉子却是滑溜之极,石头丢出,人已经缩回到了那张充当盾牌的桌子后面,那两支白羽箭又走了空招。
放箭的可没这么幸运,斗笠汉子的石头当然砸不中他,却把他给逼了出来,朱翠的那一箭,虽然没射中要害,也够他受的了,正中左肩窝,疼得他闷哼一声,落地后转身就跑。
怎耐船上这两位可没想要放过他,朱翠一箭出手,纵身一跃,已向岸上落去。而斗笠汉子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柄匕首。
“卟”这一刀可不像前面的那支落空的箭了,这一匕首,直将那家伙左边小腿肚子刺了个通透,脚下一软,扑倒在地。凌空扑到的朱翠已经落到了他身后。
这汉子却是了得,身子就地一滚,右手挥处,西瓜大小的一团银光,往朱翠身上砸来。怎耐他脚上,肩头都有伤,扯动伤口下,这一锤就明显低了,朱翠只是轻轻一跃,这一流星锤就从脚下扫过。
朱翠可就不再客气了,脚下用力一点,把链子靠锤头那一截,硬是踩到了地上,任那汉子使劲一拉,却是纹丝不动。
借着月光,朱翠看清了这个家伙,一身绛色缎袍,胸背处却有杏色丝条系的一个十字结,一排白羽箭,一根根斜插在胸前。矮个子,一副有把子力气的样子。
他忽然打了个呼哨,一双三角眼中,闪烁着狡诈和恐惧的目光。
“是谁叫你来的,这路上还有什么埋伏,说了就饶你不死。”朱翠问道。
“我,小人周平,只是奉命行事,这里也没什么埋伏。
“曹羽那个老头子呢?”
“曹大人的行踪,小人哪里会知道。”说着,周平低下腰,似乎要躬身行礼。
“姑娘当心,他身上有火yao暗器。”身后船上,忽然传来一身喊。
朱翠大惊,只见这个周平一躬身,两颗雀卵大的硫磺弹就向着朱翠射了过来。
好在听到示警,朱翠一个旱地拔葱腾身而起。就听脚下一声轰鸣,激起大片火光,只是一点火星,落到了朱翠背后短披上,就烧了起来,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火凤凰。
“又有敌人来了,下杀手。”船上再次传来那个斗笠汉子有些焦急的声音。
朱翠这次可真的不客气了,一手扯下背后着火的披风,另一手已经拔出了青锋长剑。周平只觉得一股无可阻挡的风力从上方扑下,以及那张美丽脸上的那凌厉的杀机。
这是他这辈子所看到的最后一幕了,那冰泉直落般的一剑,狠狠地劈在他的面门上,犀利的剑气,几乎把他的头颅给分成了两半。
说是迟,那时快岸边的芦苇塘中,一左一右,串出了两条人影,两口雪花长刀,刀尖破风,直指朱翠两肋。
然而,对他们来说,面前的这个敌人,是传说中的无忧公主时,这样的袭击,实在是不值一提。
手中那件起火的披风一个盘旋,已经裹住了两口长刀,那口长剑,当空划出了一道银色的半月。
血光顿现,那凌厉的一剑,就这么平平地划过了两人的喉头,那赤色的喷泉中,两具尸体已经倒了下去,那两口长刀,也被卷上了半空。
同时,吆喝声,打斗声,也从前舱处传了过来。
“谢谢姑娘的刀,你的同伴和人打起来了。咦,好功夫,真厉害。”朱翠转过身,却看见那个斗笠汉子,捡起一把落到甲板上的长刀。招呼了自己一声就想要往前舱冲,只冲了一步,却停了下来。反而叫起好来。
朱翠心头大惊,使出“凌空虚度”的轻功。赶回船上,却见到了奇特的一幕。
前舱舱口,一脸惨白的史银周,抚着胸口,半靠在舱门上,在他的对面不到亮尺处,是两个站着纹丝不动,手握长剑的红衣武士。朱翠一眼认出,那正是隶属于内厂的大内武士。舱门外面,却面对面站着两个人。背朝自己的,是一个蓝衣人,一头黑色散发披在肩上。看不清样貌。而他的对面,是一个身着紫衣,头戴铜冠的武士,手中握着一柄厚背紫金刀。露出一个惊骇欲绝的表情,看着那个蓝衣人。朱翠心细地看到,在他的胸前,是两颗闪烁着金光的金星。
出身皇族,朱翠自然很清楚,这两颗星,代表了这位紫衣人是当今大内的“二品”带刀侍卫,这种带星的侍卫,连曹羽本身,一共只有二十四人,每个人都是具有着一身杰出的功夫,绝对不是方才那被自己斩杀的喽??梢韵啾取P鞘?缴伲?芳对礁撸?恍且黄罚??嵌?罚?畹鸵彩歉鏊钠贰H我庖蝗耍?伎梢院帕钪莞??胤焦傧视胁淮印?p> 但以他堂堂二品的身份,看前方蓝衣人的神色,那么此人功夫之高,简直是出神入化了。
“你是谁?”那个紫衣人似乎是受了极重的伤势,语声不仅沙哑,在朱翠听来,一腔真气都散了。
“你不该来送死的。”蓝衣人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向后退了一步,伸手推开一旁的边舱门。他转身望了朱翠和斗笠汉子一眼道:
“公主此行艰难,不如改道向东,或有可为。”
他也不多话,就走入边舱,关上了舱门。
“哼,还是当年那副臭脾气,一点都没变。”梦渊心中小小地贬了某个蓝衣人一句,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这是原著中前篇最凶险的一段情节。朱翠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调离了大船,以紫狐玄化为首的三名大内高手闯了空门,结果海无颜出手相救,开始了与朱翠颇有些暧mei的相识。
他当然不能让情节像原著那样进行下去,于是故意出声惊醒了朱翠和史银周,更是点破了周平的埋伏,并暗中诱使朱翠速战速决,痛下杀手,并及时赶回。不过他没料到的是史银周完全不敌玄化,还受了点内伤,好在海无颜终于出现了。
如果海无颜因为顾忌他的存在不出现,那么他自然只好再掀开一层伪装,拖住三人,让朱翠来对付玄化了。好在海无颜虽然身上有伤,还是及时出手,击杀了玄化三人。但经他一搅,海无颜对朱翠的影响力,朱翠对海无颜的感激,无形中降低了不少,反而成了他的一大助力。
“这是‘定海神针’。”指着三具尸体的眉心,那浅浅的一道朱痕,朱翠向史银周和匆匆赶出来的新凤解释道,前者已经被朱翠用深厚的内力,镇住了伤势,只要修养调息几个时辰,就能恢复战力。“这种玄奥的内家功夫,比内功中的“乾阳一元指”还要厉害几分,练到精深处,只要点中对方任何一处穴道,就可以凭着本身的真力,将对方全身血液聚集一点,炸开血脉而亡。这种死法,唯一的现象,就是这眉心的浅浅一道朱痕。
“好厉害”新凤咋舌道,“如不是公主指点,我们是万万认不出的。”
“更厉害的是他对每个人都几乎只用了一招。”史银周叹道:“当时我被玄化震了一下,以为是凶多吉少了,就看见那个蓝衣人出来,两指点倒了两人,身子往玄化一扑,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两人就分了生死。”
“也亏了那个梦先生,如果不是他出声提示,史叔也不会起来,如果真被他们三人冲进房里,那可就是什么都完了。而且,刚才一瞬间,我感到他也有出手的意图,如果不是那位蓝衣侠客先行击杀了三人。可能他也会出手相救吧。”朱翠回头望了望手握舵把的梦渊,低声道。
“嗯,如果不是他,我们恐怕在前面就遇到麻烦了,要是船被撞沉了,娘娘和小王爷掉到江里,那可真的是太危险了。”新凤道。
“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应该都是友非敌,那位蓝衣人身手高得可怕,我们注意不要去招惹于他,至于那个梦先生,倒是不妨试着结交一下。”朱翠沉吟了一下道。
“叮,完成第二波拦截任务,奖励精元点数500点。”梦渊翻看了一下腕上的记录,这次他几乎没有直接出手,奖励明显少了许多。但看到公主府的声望条已经快到了尊敬,还是满意的。
相信再拦截最后一波,声望就能够达尊敬了。心中盘算着,梦渊叫出老金接过了舵把,自己沿着帆索,爬上了桅杆。四处张望起来。
不消片刻工夫,梦渊已经看到了他所寻找的目标。那是两艘平底虎头快舟,船头部位是两个大型孔明灯座,此时尚未亮起。这两艘船沿着两边江岸,走走停停,时而隐入岸边芦苇荡中,一会又似乎旁若无人地开出来,吊在大船的后面。
“梦小子,你在上面干什么?”史银周跑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两个佩剑的侍卫。
“呵呵,我在看后面的船?”梦渊挥了挥斗笠道。
史银周一拔身子,跳上了船顶,站到了梦渊身旁。
“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当然有,我们又被缀上了。”梦渊用指尖点了点两船道。
“阴魂不散的东西,我去告诉小姐。”史银周咬了咬牙道。
“嗯,现在一动不如一静,这里江宽水深,要摸过来也没那么容易,我们轮流休息,别睡太死就好。”打个哈欠,梦渊揉了揉眼睛道。
“嗯,你休息会吧,我叫舱里马裕,杜飞两个小子来放哨。那两个小子今天没怎么出力,又睡了大半宿,也该派点用场了。”史银周嘀嘀咕咕地道。
让两个侍卫盯着江面上的动静,史银周进舱不久就出来道:“小姐吩咐,在江心下锚吧。”
扑通一声水响,梦渊把大铁锚望江里一扔,正是水最深的地方。然后,除了老金两个颇有点忐忑不安,梦渊等人,纷纷睡觉去了。
这正是朱翠高明的地方,这场追与逃的游戏,到了现在,已经是双方都处于明处,开始翻底牌的时候了。先前的两次对决,在梦渊和海无颜的搅局下,让大内方面很是吃了点亏,连带着开始有些疑神疑鬼起来,看这后面的态势,内厂厂督曹羽肯定尚未到来。这种情况下,双方正处于一种两头害怕的状态,反而带来了难得的安全。
“真是诱人,但这是个陷阱啊。”
梦渊不是没有想过,直接从水下动手,搞掉那两只船,但这样的动作,很明显将会打破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更是会将自己直接抛到刀锋浪尖上,所以一番思量,还是打消了这个诱人的念头。作了这个决定,梦渊觉得心中一阵轻松,知道自己终究是作了正确的决定。
“不过,如此一来,对方要么不来,要来就一定是高手啊。”小憩片刻,体内真气流转,这些天赶路累计下来的疲劳,迅速地消退着。
“金乌诀”进入第八重,这门金乌门的内功,开始逐渐进入到最后的瓶颈,基本完成了真元的液态化后,阳和的金色真元逐渐充盈全身,如同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待到真元满盈,突破最后瓶颈,就到了十成通海的境地。如今,梦渊每当调息内力,就能清晰地听到体内那如江流般的内力,在各处经脉中流动的哗哗声。
依然是斜斜地倚靠着,但完成一个大周天循环的内力,已经将他的五感能力,成倍的扩大了。在他的倾听下,百十步内的虫行蚁走,乃至江中鱼儿摆尾的声音,俱皆清晰可闻。
忽然,他耳朵一动,已经站直了身子。
抓起来一根长竿,再取出一柄匕首,用一根细细的绳索,牢牢地将匕首绑到了长竿一端,一根简易鱼叉就这么做好了。他就拿着这跟鱼叉,轻轻地走到舷边,两眼默默地凝视着水面,就像是一只鱼鹰。
“梦先生?”见到梦渊的举动,马裕也站起身,走过来问道。
“嘘”梦渊赶忙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手中的鱼叉已经高高地抬了起来。
“嗨”似乎是使出全身的力量,梦渊猛地将鱼叉刺入了水中,牢牢地按住。水底下,泛起一股殷红,像是有一条大鱼在使劲地扑腾,挣扎着。
梦渊连神色都没有丝毫改变,就这么按着长竿,动也不动。过了半盏茶功夫,水下又恢复了宁静。他才慢慢地拉回了鱼叉,在竿尖上,赫然是一具穿着黑色油绸水靠的尸体。
向马裕两人使了个眼色,把尸体放在甲板边上。梦渊将鱼叉往肩上一扛,又慢慢走回舱后,打盹去了。
马杜两人看看地上的尸体,再望向船尾那个消失的背影,钦佩之余,只觉得背后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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