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露白和裴玄度从桃仙机场出来时天已黑了,他们的家挨得挺近,所以两人上了同一辆出租,只需要让司机在裴玄度家附近先停一下,然后再去送杨露白就好。
为了不被太多人认出来,他们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在这大热天里看上去难免有些诡异。
司机师傅从他们上车开始就看了他们好几眼,等到裴玄度下车了,司机终于忍不住回头问杨露白,“你们这是去干啥呀?”
杨露白当时正在走神,听见有人问话就有问必答了,“回家参加奶奶葬礼。”
司机对这个答案有点意外,想了几秒钟才说出一句,“也别太伤心。”见杨露白没回应,他安静一会后又开了口,说,“谁都是这短短几十年嘛,来也好去也罢其实都是平常事,看开点。”
杨露白被这位热心大叔逗笑了,她从车顶挂着的镜子看着大叔的眼睛,对他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您。”
“我听你声音咋有点耳熟呢?”大叔困惑地皱起眉来想了一会,没想出个所以然。看杨露白没有想继续聊天的样子,他就没再追问。
出租很快到了杨露白家所在的小区,车里没开灯有些暗,杨露白扫二维码花了些时间,就在她刚刚扫上码的时候,忽然有人拉开副驾的门问急匆匆地问司机,“走不走?”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问话的人一把拉开了后座的门,和刚付了车钱的杨露白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妈?!”杨露白一眼认出面前的是自己老妈付瑶,没忍住惊呼出声。
刚刚付瑶问司机走不走的时候声音抖得厉害,和平常一点也不像,以至于杨露白没看见人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妈妈的声音。
“你这么急要到哪去?”见妈妈不回应,杨露白索性下了车,结果就看见爸爸蹲在一旁,右臂正在不住地流血,她登时感觉心窝一疼,急得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这怎么了?”她皱着眉头问付瑶,“妈,我爸怎么了?!”
付瑶显然不想在这种时候和她多说,嘱咐了句“你千万别上楼”就拽起地上的杨景辉上车了。
杨露白想拉开副驾的车门也跟着去医院,却被付瑶呵斥说,“你跟着干什么,哪凉快哪呆着去!”
付瑶算是杨露白一家里最像家长最有家长架子的那个人,杨露白小时候就怕妈妈,不过长大后妈妈就不凶她了。现在忽然又被妈妈像小时候那样吼一下,她还真就条件反射似的,乖乖停在原地了。
司机大叔是个好人,可是已经磨蹭了这么久,他难免着急,见杨露白不再动作,他便踩下了油门,带着杨景辉和付瑶疾驰而去。
杨露白往单元楼的方向走了几步,又想起来妈妈那句意味不明的千万别上楼,脚步渐渐慢下来了。
她想起爸爸流血的右臂,心有余悸地想:不会是家里进贼了吧?
她家里住的虽不是什么高档小区,但是遭贼这种事情倒也不至于发生,只是现在她想想刚才的情况实在找不出什么更合适的答案,默认应该就是出了这样的事。
她觉得心里很不安,拿出手机想再问妈妈一次到底出什么事了,结果就正好看见妈妈刚发来的消息:家里进贼了,别回去。
看见消息的杨露白的冷汗都要流出来了,赶紧打字回复:怎么会突然遭贼啊?报警了没?
妈妈过了两分钟才回她:都处理完了,你别操心了。别回去,找个地方先安顿着,安顿下来了告诉妈妈一声。
妈妈都这么说了,杨露白也只能照做,回了个“遵命”的表情包。
她忽然又想起明天就是奶奶的葬礼了,出了这样的事,葬礼还能顺利办吗?
不过想到妈妈刚才焦急的样子,她不想再给妈妈添堵了,把这个问题留在了心里。
有家不能回的杨露白只好订了个附近的酒店,刚想再拦个出租过去,就收到了裴玄度的消息。
他问她:忙完了吗?过来吃个饭?我下厨。
不提还好,一听他这么说,杨露白确实也有些饿,可是他说要下厨的意思应该就是在他家里吃,她心里有点打怵,回他:你这么久才回去一次,还是多陪陪叔叔阿姨吧,我过去算怎么回事。
裴玄度过了一阵才回她:他们都不在家。
杨露白又想了想,回他说:好吧~那就麻烦裴老师啦。
把手机收进口袋后,她拦了辆出租,把原本准备报的酒店地址改成了裴玄度家所在小区的名字。
裴玄度家所在的那个小区比杨露白他们住的小区更偏僻些,杨露白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裴玄度站在那里等她,他竟然只戴了个帽子,口罩都没戴,可以说是大胆极了。
她朝他走过去,玩笑着问了句,“裴老师就这么出来啦?这么大胆吗?”
“那是。”裴玄度笑笑,一边带着她往小区里走一边说,“回家了,可不就是要怎么舒服怎么来吗。还是家里好,没狗仔,没代拍。”
杨露白在心里默默接了句:但是有贼。
她又想起爸爸受伤的样子,惆怅地叹了口气,暗暗打算一会还是要去医院看看,不过问题在于,老妈不肯告诉她是哪个医院,她怎么找呢?再者说,医院附近人还是很多的,她去医院以后会不会出现一个热搜:杨露白深夜出入医院?
裴玄度回头看看她,发现她在走神,便问她,“怎么了?想什么呢?”
她也没瞒着,“家里进贼了,很烦。”
裴玄度抬了一下眉毛,“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杨露白哭丧着脸,“我爸还受伤了,我妈带我爸去了医院,顺便还嘱咐我,千万别回家。”
裴玄度沉默下来,脚步也停了。想了一会后,他又开口说,“我在这种小区住了那么多年都没遇到过贼,你们家的小区,怎么可能有贼进得去,还能伤人?”
他抬手抓住了杨露白的肩膀,语气沉稳,却又难掩担心,“露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听我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家里应该不是进贼了,而是出了什么事你妈妈不想让你知道。”
“但是这种时候,你千万不能真的当个局外人。”他说,“当局外人,很轻松,可是万一真有什么事,你过后会后悔的,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杨露白看着他的眼睛,忽地从他眼中读到了某种很悲伤的情绪,可她想不明白那是什么。
关于家庭,她从来没遇见过什么坏事,所以妈妈说了,她就信了。现在听裴玄度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家里进贼这个说法有多离谱,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迷糊。
她开始感到慌张,慌张的同时开始对眼前的裴玄度产生依赖感,她赶紧抓住了他的手臂,问他,“那会是什么事?我妈肯定不会告诉我的,还会有什么可能?”
问完她又觉得自己问裴玄度一个外人自己家的事也太傻了,摇了摇头就转身要走,“不行不行,我得回家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