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夏季的天黑得特别晚,这天的收工时间是晚上九点,杨露白从他们拍戏时用到的“营帐”中走出去,看见天还亮着,就像家那边傍晚时分的感觉。
她还穿着戏服,衣裙都是冬天的款式和厚度,不过这边昼夜温差大,现在入了夜气温并不高,所以她也没有觉得不舒服。
她听见有人遥遥地喊她“杨老师”,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是剧中男二的扮演者秦纬拿着一张毯子朝她跑过来了。她心里有点无奈地想——拖裴玄度的福,现在大半个剧组都这么叫她。
腹诽之间,秦纬已经来到她面前了。他递上手中的毯子,语速极快地说,“入了夜气温下降得快,我给杨老师拿了张毯子,你披上吧!”
他年纪本来就小,才刚刚二十岁而已。于是他说话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紧张和很明显的讨好也不会让杨露白觉得刻意,只让她想起以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与前辈相处的。
她对秦纬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指指自己带着羊绒的裙边,“谢谢你啦,但是你仔细看看,我都穿成这样了难道还会冷吗?”
秦纬瞪大了眼睛,一惊一乍地问她,“你怎么还穿着戏服啊?”
他确实才注意到这点,因为刚才他太紧张,满心想着的全是该怎么自然地说出给她毯子的话,甚至都没定睛看看她是不是已经穿了厚衣服。
《先知》开机才不到一星期,他们几个主演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很熟悉。
女二的扮演者唐思洁是个很自来熟性格的女生,她在剧中扮演的又是男主的侍女,所以在片场和裴玄度走得很近。
秦纬觉得自己应该自然而然地和另一个主演杨露白走得近点以免落单,可是杨露白比他咖位高,他又本来就不太会和人打交道,不知道怎么去和她接近。现在好不容易主动出击一次还失败了,他有点埋怨自己。
没想到杨露白下一个瞬间就接过了那张毯子,不是披到了自己身上,而是披到了他的身上,还笑着对他说,“你穿得少,还是你披着吧。还有,没必要叫我杨老师。”
秦纬受宠若惊,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点抖,他带着期待地问她,“那我叫你什么?”
她稍微想了片刻,说,“叫我露白姐就行。”
秦纬瞬间开心了,他觉得自己从地里可怜的小白菜升级成了有人可以依靠的小白菜,赶紧兴冲冲地喊了声“露白姐”。
没等再多说两句,另个方向传来了裴玄度的声音,“杨老师,车都要走了还不来吗?”
“今天这么早?”杨露白有点困惑地看向不知道何时走过来的裴玄度,他的假发还没卸,长长的白发在暮色中显得很扎眼。
她眯起了眼睛,打趣他说,“车要走了你还会是这个扮相吗?师——父——”
“我现在还不是你师父呢,别瞎叫。”
“我可是公主啊,我说你是我师父,你就是了。”
秦纬站在一旁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好端端地就对起戏来了。可是剧本里好像又没有这段,于是他更加迷茫,有点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又不舍得自己刚刚抱上的杨露白这个大腿。
内心斗争了一会后,他往杨露白的方向迈近了一步,小声问她,“露白姐,你想喝羊奶吗,我听导演说今天有上好的羊奶送过来了,和市面上买到的不一样。我们去尝尝?”
“她不喜欢喝奶类的东西,平常连奶茶都不喝。”裴玄度幽幽地开口说完,还还像个胜利者一样反问一句,“你不知道吗?”
秦纬脸一红,说了声道别的话就扭头走了。
看着秦纬匆匆离去的背影,杨露白觉得他又可怜又好笑,转过头笑着问裴玄度,“裴老师是不是太闲了?都有空跑过来欺负小孩了。”
“小孩?他已经成年了。”
“所以呢。”
“所以你对这种已经成年了的小狼崽子示好,不怕他喜欢上你吗?”
“你以为喜欢是那么简单的事啊?”
“他那个年纪的喜欢不就是那么简单吗?”
“你看。”杨露白摊手,“你还是觉得人家是小孩,话又说回来了,你就是在欺负小孩。”
裴玄度转过身来气呼呼地看着她,迎上她波澜不惊的目光,终于还是败下阵来,“随便吧,我说不过你。”
两人沉默着呆了一会,杨露白已经低头玩起了手机,裴玄度忽然问了句,“所以你要不要去喝羊奶。”
“你不是刚才还言之凿凿地说我连奶茶都不喝吗?”
“胡诌的,我又不敢确定。”
杨露白笑出了声,“心理素质可以啊,你也不怕被我拆穿。”
裴玄度也笑着,他说,“我觉得杨老师应该不会对我那么狠心。”
杨露白“嘁”了一声,又说,“算你歪打正着了,我乳糖不耐受,确实不喜欢也不太能喝奶类饮品。”
他们就这样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营帐处,并肩在片场慢慢地走着,默契地在男女换衣间门口分别。不多时候,杨露白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出来,看见裴玄度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见她出来,他很惊喜地一边喊她一边把自己的手机递上去,“杨老师,你快来看!”
“什么?”
杨露白凑近了些,去看他的手机屏幕,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一片漆黑。
“是星星,我刚拍的。”他语气中透露着自豪。
杨露白有些无奈,“要看星星我仰头看不就行了。”
然而裴玄度说,“那不一样。”
她没有来得及去追问怎么不一样了,因为看见接他们的大巴车已经来了。
唐思洁从车上一路小跑着下来,到她面前时客客气气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亲昵地挽上了裴玄度的胳膊,叫着剧中对他的称呼,撒着娇问他,“国师大人都这么晚了还不上车?大家可都等你呢。”
杨露白做不出裴玄度在秦纬面前那种明明没有主权却还要把人抢来自己这边的举动,她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径直往车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