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自己安全了的牛子睿赶紧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走到裴玄度面前，逼着裴玄度给自己下跪道歉。

是个正常人应该就不会答应这位中二少爷的离谱要求，何况是仍在气头上的裴玄度。如果不是有人拉着他，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再给牛子睿一拳。

没得到满意结果的牛子睿不肯罢休，又开始颐指气使地命令保卫科的人押着裴玄度跪下，把保卫科的几位大叔搞得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看起来就很有正义感的大叔率先站了出来，他望着满脸血渍的牛子睿说，“小兄弟，我知道你吃亏了心里生气，但是你别为难咱们这些打工的呀，真有问题，你们就到派出所解决。”

“你以为我想为难你？！我告诉你，我就不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牛子睿对着大叔吼完，又扭头冲着身边的人吼了声，“报警！”

于是到底还是闹到了警局去。

四十多分钟以后，杨露白坐在派出所走廊的椅子上仰头看着面前的时钟，觉得自己今天未免过得太充实太混乱了，就仿佛连老天都在和她开愚人节的玩笑。

让自己放空了一会后，她拿出手机给陈茹发了个消息，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以免到时候被人拍到她出入派出所，公司方面措手不及。

可是裴玄度要怎么办呢？

看牛子睿那个样子应该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裴玄度的，这事情往小了说是朋友之间的纠纷，但是往大了说，裴玄度就是身为艺人打架斗殴，给大家做了坏的示范。要是有人煽风点火，裴玄度恐怕要吃大亏了。

杨露白越想越头疼，忍不住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就在这时候，她身前有人走来，语气平淡地问了她一句，“在发愁啊？”

杨露白闻声抬起了头，看到一位年轻的民警小哥带着笑意看着她。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打扰你们工作了吗？我出去等吧。”

“不打扰，局里难得有明星来，我还想多看两眼呢。”

听见对方这么说，即使犯事的并不是她，她还是无法抑制地尴尬起来。所以她还是站起了身，一边说着“我还是出去等吧”一边就要往外走了。

这一次民警小哥没再拦住她，只是在她背后说了句“我们警察不干那种八卦的事，你放心。”

她脚步一顿，又折返回去，追问道，“你是说这些事是会保密的？”

民警小哥点了点头，“算是吧。至少我们内部是有规定的，不会往外乱说。”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牛子睿要做什么，倒也不归他们管。不过得知裴玄度做的事没有恶劣到要被当众“批斗”的程度，杨露白已经松了口气了，连连对民警小哥道谢。

她万万没想到下一秒民警小哥掏出手机对她说，“别光谢谢，加个微信？”

杨露白愣了。

可能是觉得她如遭雷击的表情太夸张，民警小哥笑了。

他皮肤比较黑，现在这么一笑，杨露白觉得他的牙已经白到了可以代言牙膏的程度。

“警察叔叔也有问人要微信的权利吧，再说我现在只是帮同事看夜班，不算是工作时间玩手机。”

平生第一次被警察要微信，杨露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稀里糊涂地也拿出了手机，扫上了他的二维码。

等到民警小哥扬长而去，杨露白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的裴玄度正靠在墙角抱着手臂看着她。他笑着调侃她说，“到派出所都能被要微信，杨老师的魅力真是大啊。”

杨露白身正不怕影子斜，并没有被他调侃得不自在，皱着眉反问他，“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用得着大晚上跑到这当证人？”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裴玄度到底理亏，小跑着跟上了她。

两人一前一后地到了门口处，发现外面雨势更大了。牛子睿自然是有人接，他大摇大摆地从这里经过，连正眼都没他们一个。

杨露白看看牛子睿离开的背影，又看看身旁的裴玄度，忍不住笑了。

她问裴玄度，“哎，你觉不觉得牛子睿很像我们高中那人啊？”

“那人是哪人？”

“就高中时和你打过架的那个人，好像家里也很有钱，也被惯得一身毛病。”

裴玄度被噎了一下，“怎么说得好像我好像天天和人打架一样。哎，先说清楚，我这辈子就和人动过两次手，都让你看见了。”

杨露白嘁了一声，“你可算了吧。”

“真的。”裴玄度很认真地看着她，怕她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我这辈子真的就只和人动过两次手，恰好，就都被你看见了。”

“你和我解释干嘛，还是祈祷今天过后听说这件事的路人们能信你吧。”杨露白拿起两把放在一旁角落里的公共雨伞，一把递给裴玄度，一把留给自己，“拿着吧。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很远，明天我来还。”

裴玄度接过雨伞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他说，“我离得远，不想过来送。这伞也挺大的，我们用一把吧。”

杨露白没说话，将自己手上的雨伞递了过去。她看着裴玄度撑开这把黑色的打伞，同她一起走入雨幕里。

也许是两人都还有话说的缘故，他们一直沿路走着，没有人先开口说要去打辆车。

夜风阵阵袭来，还夹杂着伞也遮不住的斜着飘来的雨，杨露白冷得有些沉不住气了，首先发问说，“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打他？”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你少来。”杨露白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一向能屈能伸吗。”

裴玄度沉默了一会，有点严肃地说，“我没背景，为了能在这个圈子里立足，很多时候确实挺不要脸的。但是我自认为还是有点骨气的，如果真的任何时候都当缩头乌龟，那活得也太没劲了吧。”

杨露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解释说，“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裴玄度叹了口气，扭头看她，“你别觉得抱歉，该抱歉的是我，今天这件事是我把你卷进来了。他们一早和我说想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但没想到他们能这么过分。”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懊恼。他说，“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

杨露白其实有些介意裴玄度的话。她介意裴玄度今天找她见面的真正目的，可是她也知道现在不适合问这些，便问了另一个她也想知道的事情，“他们到底用方言说什么了？”

借着路灯的光，她扭头看见裴玄度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说，“算了吧，你不要听那些恶心的话。”

“可我觉得我有权知道。”

裴玄度又叹了一口气。

“牛子睿说你漂亮，想包养你，还问他们，信不信他可以用钱砸得你心甘情愿跟着他。”

“......倒也不用说得这么详细。”为了调节气氛，杨露白笑着说，“我现在有点后悔当时没和你一起揍他。”

裴玄度也很配合地笑了，只是笑声中听不出太多的愉快，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杨露白忽然在想，裴玄度这几年应该受了不少委屈吧。

娱乐圈是个深不见底的大染缸，她幸运，刚踏进来就签上了大公司，又有非常负责的陈茹带着她，虽然没能让她红得很快，但至少也没让她受委屈。裴玄度没签公司，这几年单打独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晚饭喝的那点酒早已经醒了，可是杨露白觉得自己好像酒劲上头一样，很想抱住裴玄度，想对他说“以后我们一起面对这个乌七八糟的世界吧”。

可是最后走到分岔路时，她只是抬手拦了一辆出租，然后从裴玄度的手上接过了雨伞，对他说，“你先回去吧，伞我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