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根据地，水陆盛华这个名称可谓是声名远扬，无人不知。⊙，

它并非是某个单位的名称，而是商业区饮食一条街的正式官方命名，全称是水陆盛华大道。

这条道路全长三公里，东面是民政、党委所在的锦绣广场，西面则通到了滨江大道。因为来这里享用美食的市民众多，食客大都是沿街步行挑选自己中意的餐馆，因此为了保护行人安全，整条道路被列为步行街，不允许机动车辆进入。

五条纵向道路将水路盛华分割成了六段，这个划分，也正好成为了海鲜等南方菜系、中原菜系、北方菜系等不同菜系的天然分界线。

数年发展，老根据地的群众大多已经有了固定工作，生活稳定，也具备了一定消费能力，愿意在外面饭店吃饭的群众人数也开始不断攀升。不过总体而言，大家的收入还不是太高，吃饱肚子没问题，偶尔也有闲钱可以单独或是全家一起来享用一顿平常吃不到的美食，但也仅限于收费较为低廉的普通餐馆。

所以在水陆盛华大道上，只有靠近锦绣广场入口有两三家装修豪华的大酒店，以接待少数先富起来的民众，大多数路段，还仍是以费用亲民的中小餐馆为主。平常一家三口在这里吃顿饭，花费只有两三元钱。就算是请客，多也不过十元出头，便是包场聚餐，二三十人一顿总计收费也不到百元。

除了这些临街店面，中间大道正中间还由市政部门搭建了一个塑料顶摊位，只象征性收取一点摊位费，提供给那些盈利微薄的摊贩经营，主要是钟水饺、过桥米线等地方小吃，一碗不过一毛钱，便宜的只有几分。

由于在这条大道上，能够吃到来自全国各地的美食，收费又不贵，喜欢来这里吃饭的群众越来越多。而且随着水路盛华大道的名气扩散，就连周边上百公里的县市都有人慕名而来，一品美食。在聚众效应下，这里不分白天黑夜都是人潮汹涌，既有来这里用餐的食客，也有外地来的游客，还有不少纯粹就是闲逛消闲的市民，且尤以年轻人居多。

高振与同寝室的几位同学一起，就正在四段的一家火锅店内，顶着头上旋转的吊扇，一边满头大汗地吃着火锅，一边大口喝着冰镇啤酒，热火朝天地谈论着，又说又笑。

新城市位于北纬二十四度线以南，属于标准的亚热带季风气候，每到夏季就炎热无比，气温最高可以升到三十五摄氏度。而且因为降雨充分，紧邻大江，空气中水汽含量很高，显得极为潮湿。

这样闷热潮湿的地理环境，使得根据地对起源自同样环境下的四川火锅尤为喜爱，虽然火锅很辣、花椒很麻，吃完火锅总会大汗淋漓，但是出一身汗以后，驱散了体内的湿气，反而会觉得身心轻松，有益于身体健康。

而且这种饮食方式，人多有人多的热闹，人少有人少的趣味，正是谈工作、聊友情、谈恋爱都适合的很好沟通桥梁，故而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逐渐成为老少咸宜的对象。

高振等人，今天这顿饭尤其特殊，临出门前大家一合计吃什么，众口一词都选择了火锅。

“哥几个，今天这顿饭是我们三一零九寝室的散伙饭，本来该高高兴兴地吃完这顿饭，然后大家各奔前程，不过眼看要跟你们分开了，我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我想对胖陆说，新生军训时，把臭袜子塞到你嘴里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当时我嫌你脚太臭了，白天又跟你吵了架，就想报复，所以晚上趁你睡觉时，把你的袜子放到了你嘴里；还有刘明，大二上学期为了朱莉的事情跟你打架，还把你头都打破了……虽然你也把我的鼻子打出血了，还有周东亮，大二下学期……”

趁着大家说笑的间隙，高振拿着啤酒，给同寝室几位好兄弟杯中一一倒满，然后举起酒杯，诚恳地说着心里话，向他们道歉。说着说着，想起几年来大家同住一间寝室，眼圈不由自主就红了，泪花在眼眶中不断翻涌。

“好了好了！道个屁的欠！”周东亮一口叫住他，豪情万丈道，“你做的那些烂事，谁不知道！现在大家就要散了，还说它干什么！今天是大日子，今天从这家火锅店走出去，我们就不再是学生，而是踏上社会了，所以我们必须要高高兴兴地，谁也不准说泄气话！”

说完，端起酒杯，向众人划了一圈，道：“大家有缘走到一起，住在一间寝室，虽然有些磕磕碰碰，但是都过去了。一起来，干了这杯酒，所有恩怨，一切全消！”

“干！”

“干！”

八名当初同寝室的室友，纷纷举起了酒杯，往中间一撞，玻璃杯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大半的啤酒都泼了出来，可是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端起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就连赵中、何永才两个平时不喝酒的室友，也都大口大口，把酒全都喝了下去。

亮了亮杯底，将酒杯在桌上重重一放，周东亮打了个酒嗝，道：“高振，咱们同寝室八个人，就只有你去了研究所。以后我们厂里有什么技改项目，你可要帮着说点好话，帮我们做得漂亮点啊！”

“对啊对啊，你以后也算是科学家了，以后见面，可别装作不认识！”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半是真心、半是开玩笑地调侃道。

科学家是这个年代最为受人尊敬的职业之一，许多人自小就有一个科学家梦。高振能被研究所选中，同寝室的几个人既为他高兴，又有些嫉妒，用调侃的语气跟他打趣时，心情也颇为复杂。

他们这批今年毕业的大四生，从大三结束开始，连寒假都没过就根据各自所学专业，被分到了下面的工厂进行实习。根据地规定，不管是从事技术岗位还是管理岗位，大学生实习都必须经过三个月基层岗位锻炼，熟悉基层业务之后，才能再回到相应职位实习。

前后九个月的实习，让他们对于工厂上上下下的业务都过了一遍，虽不能说熟练掌握，但也清楚了相应流程，对以后走上工作岗位有不小帮助。

根据地科研水平分为四级，最高级就是司令员关飞专属研究所，下来是各个研究所，再接下来是各个大学，最后才是工厂。

工厂一般只设技术科，小的技改项目自己就能完成，但是碰到大的技改任务，只能向大学、专业研究所提出协助申请。这个协助也不是免费的，视技改项目的大小、紧要性不同，大学、研究所在对其进行鉴定后，也会收取额度不等的报酬，这也是科研单位除了固定工资之外的一笔额外收入。

按照产学研一体化的规定，为了及时将各种研究成果转化为生产力，各个科研院所每年要保证三分之一的时间必须用来下基层。

不过科研人员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科研上，因此不是每个单位都肯花费额外精力去帮助进行技改。就算接了任务，那些高级研究员级别的科研人员也不愿意亲自出马，来解决这些小儿科级别的问题，大多数时候都是派手下的助手、研究员去厂里实际指导。

对此，根据地管理部门也是无可奈何。

当然，如果有熟人情况要好许多，起码那些高级研究员愿意放下手头科研，到厂里走一圈、看一看，提出他的意见，然后再指派手下的研究员来出马解决，给出的解决方案多半也会更用心一些。

其他人对高振的调笑，也带有这个意思。虽说是开玩笑，却也有几分真心。

“一定的，一定的！”高振很谦虚地应承下来，来者不拒，跟其他室友一一干杯。

随着地上的空瓶增多，众人都带了几分酒意，嘴上也缺了把门的，说话越来越天马行空。一群人勾肩搭背、交头接耳，说着这四年的大学生涯，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些沉淀到大脑深处的记忆也被翻了出来，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大学四年，承载了他们最青春美好、最纯真的几年。如今即将走上社会，眼前的纯真也将不再，他们会变得更现实、更市侩、更功利，心中对于那种美好回忆的留恋、惆怅、不舍的情绪也越加浓郁，让他们都不想停下来。

青春、欢笑、泪水，一起在图书馆占座、为了打游戏一起逃课、在朋友的怂恿起哄下向喜欢的女孩子表白、假期一起出游、失恋后被朋友安慰……，四年时间，可以回忆的内容太多太多了，每一件趣闻、糗事，都让他们永生难忘，不忍磨灭。

话题不断深入，他们的情绪也渐趋失控，几个大男人时而大笑出声，时而抱头痛哭，最终全都醉得不省人事。

……

“小高是吧，欢迎欢迎，我是自动化研究所人事处的邓锐，你来得可早啊，这才七点。这样吧，我先带你进去，这次报道的有十几个大学生，等人都到齐了，我再给你们一起讲解，怎么样……”

一名白白净净，中等个子微胖的中年人，接到门卫通知，出来接人，看到一脸学生气的高振，就笑着伸出手来，热情地说道。

“我没问题。”高振受宠若惊地躬了躬身，放低姿态说道。

“那就好，你先在这里登个记，领一个临时通行证，等下分配了工作，会给你们制作正式的工作证、通行证。”邓锐带着他，让门卫检查了身份证、介绍信，做了详细登记，领到一块通行证，挂到胸口，才通过了门岗。

“这里的检查好严格，那几个警卫配备的不是真枪吧，他们笑都不笑，盯着人看的眼神让人害怕。”高振故意接近对方，找话题说道。

“哈哈哈哈，他们就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了。毕竟我们这里是保密单位，一般人是进不来的。”邓锐看起来很好说话，也很健谈，主动给他介绍道，“研究所的工作大多是有密级的，最高是绝密，下来是机密、秘密。在这里工作的每个工作人员都要签署保密协议，凡是接触到秘密级别的岗位，如果要调换工作，需经过三年的脱密期：这是指你在这段时间不能离职，以后只能从事普通的行政、后勤事务，直到达到脱密期要求。要是机密级，脱密期就更长了，要五年才能脱密，如果是绝密……，通常来说，能够接触到这个密级的人员，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再脱密了！”

邓锐笑眯眯地说道，看他有些紧张，笑道：“放心，你们刚进来，肯定是从基础开始干起，没什么太多的秘密可以接触。所以如果对这个工作不满意，你在头半年时间后悔还来得及，可以要求劳服司重新安排工作。”

两人边说边走，高振看到路旁的下水道沟渠盖都处于打开状态，从旁边经过，可以从上方看到下面密布的管线，好奇道：“这里是在清淤，还是在进行管线改造么？”

他进过下水道，知道里面非常宽大，足有两米来高，五米来宽，当做防空洞用都没问题。里面除了污水管道，还有保护通讯线路等其他线路的管道。

看掀开的盖子，井口旁边也没有污水痕迹，他猜测研究所正在进行管线建设，牵设新的线路。

“对！我们正在牵设光纤线路。你看，那根碗口粗的线，就是光纤干线。”邓锐耐心很好，带他站在井口，弯腰指着一根暴露在外的黑色巨缆介绍道，“这一根缆线里面，捆扎了五十六根细缆线，每根细缆线又有五十六根内芯。替我们牵设光缆的施工队说，这根缆线每秒的传输速度就达到两百个g，g你知道吧，一个g就是一千零二十四兆，这一根光纤就能传送每秒二十万兆的数据信息，神奇吧！”

高振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他当然知道m、g是什么，与光纤相关的知识他也学过，知道那是未来的信息发展方向。

听说根据地已经开始铺设光纤线路，他已经很惊讶了，但是这一根光纤，传输率就达到两百个g，还是把他吓了一跳。在学校学习时，他就感觉根据地比国内要发达很多，可是等他逐步接触到更深入的层次，才发现根据地掌握的科技水平之高，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仰首看着面前巍峨的办公大楼，心生敬畏。

“听说以后新城市要建设信息高速公路……，说实话，虽然我知道局域网，可是整个城市都用光纤网络连接起来，还是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邓锐感慨道，“小高啊，你们可是赶上了好时候啊！我们那时候连计算器都没有，只能用计算尺，现在不但给每个人都下发了计算器，这两天还拨下来几百台计算机！说是每个实验室都要放一台，以后还要做到让每个人都有一台专用的计算机，连接入网。你听听，每个人都有专用的计算机！不过所里用过计算机的不多，要怎么用大家都没这方面的经验，我们年纪大了，学起来也慢。所以新招了你们这批大学生进来，先把计算机怎么用学会了，再分配到各个实验室，专门进行计算机使用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