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爱国紧贴着地面,趴在一个斜坡背后,视线穿过半黄的草丛,从稀疏的树干间隙看着山坡下方数十米道路上如临大敌的偭定军队伍。
跟他一起,趴在这道土坎后面的还有一个排的战士。
他们身上的丛林数码迷彩,为他们提供了足够的保护色,让他们与周遭景物融为一体。尽管下面那支偭定军的指挥官一直警惕地用望远镜四下张望,其中有好几次都扫过了他们埋伏的地点,可都没有停顿,显然一点也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清水河骚扰阻击战已经持续到了第六天,双方经过前期短暂的交手,都已经明白了对方的作战方式。
头一天,冯爱国他们趁敌军立足未稳,还在跟彭得贵的部队交涉、接管防区,先是乘坐汽车长途跋涉数十公里,大胆地抵近到了清水河防线前方。借着夜色掩护,潜伏到距清水河大桥上百米的地方,在清水河到果根县城的大路上埋设了十几颗遥控地雷。
当第二天偭定军出动一个排向果根县城出发,准备前行探路时,被引爆的地雷炸了个落花流水,当场报销了三分之二的人,其他人也被地雷中预置的钢珠击中躯干四肢,痛得在地上打滚。唯有两名走在最后的士兵完好无损,也被眼前惨状吓得屁滚尿流,连给自己人收尸、收拢伤兵的勇气都没有,就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
当天下午,从清水河大桥对面过来了一个连的偭定军,扛着扁担、绳索,似乎是准备过来收尸。
他们以为那个被炸的排躺着的地方,就是地雷埋设的位置,所以靠近到了地雷爆炸十几米远就不敢再往前走,而是用连接起来的竹竿,套上绳索打算将地上的尸首拉过去。
谁知道冯爱国这人心眼特别多,地雷埋设的距离前后相距过百米。
前面被炸的那个排,并不是踩中了后面的地雷,而是故意放他们走过来以后,才遥控引爆了最前方的地雷。那些以为自己在安全位置的偭定军,其实已经全部陷入到了地雷阵之中。
于是在一阵轰隆隆的爆炸声中,这个连也相继飞上了天空!
去路被阻,两拨人先后被地雷炸个死无全尸,双方还没照面就已经损失了一个多连,偭定军又怒又怕。
从第三天起,他们也尝试过驱赶牲畜在前面探路,以为可以踩踏引爆地雷。
哪成想前面的牛慢悠悠走过一点事也没有,可是当偭定军紧张兮兮地跟在后面上来的时候,又被炸了一通,当场躺下二十多人。
第四天偭定军缩在清水河防线内没有出来,反而是加强了面向果根这边的警戒程度,似乎是怕人民军再去偷袭。
第五天,偭定军忽然大举出动,兵力分散开来,穿山越岭,绕过了这个路口,试探有没有其他安全路线。
不够这时候冯爱国他们早已经走了。
他们就潜伏过来一个排,随身带了十五颗遥控地雷,全都埋在了这片一百米长的桥头公路上,早就全都引爆了。
十五颗遥控钢珠地雷,就报销了一百七八十偭定军,迟滞了对方整整四天,这个生意做得划算!
所以在偭定军大举搜索其他路线的时候,冯爱国他们早已回到了位于后方二十公里处的临时营地,去补充弹药了。而分散开来探路的偭定军,也惊喜地发现他们再也没有踩到地雷,欢喜不已,开始沿着探出没有危险的安全路线,分数路向果根深处进发。
等今天中午,冯爱国带着的四排扛着新地雷返回路上,就发现敌人已经过了清水河大桥,前行了四五公里路程。
敌人已经通过了最狭窄的路段,要将他们堵住就变得很困难,时间也不允许他再做过多考虑,他赶忙匆匆选了几个大致可以行军的地段,将地雷就地埋设,在地图上标注了埋设位置,便躲到了远处土丘,伺机而动。
结果这批地雷由于埋设太匆忙,许多地方没做好伪装,被敌人发现,仅仅成功引爆了两颗,炸死炸伤约十二、三人。
为了不让敌人挖走地雷,送回去检查,发现遥控地雷的秘密,他们干脆将剩下的未爆地雷全部引爆,随后撤离。
但是他们并没有走远。
后撤了六、七公路,确认已经甩掉敌人之后,冯爱国带领的四排就碰到了当初留在军分区芒腊渡口,没有及时跟上,现在才从军分区坐汽车一路赶来的一排、二排,他们也携带了不少地雷。
冯爱国大喜,马上留下四排,在必经之路上埋设地雷,并叮嘱要做好伪装,在地图上标注好埋设位置,为战事结束以后起出地雷预留档案。
然后他就带着一排、二排迅速返回,在距刚才埋设地雷处两三公里的地方,以相距一百多米的一个小山头、丘陵为掩护,躲藏起来,准备阻击敌人,为四排埋设地雷多争取一点时间。
也许是刚才十多颗地雷一起引爆的场面太过惊人,敌人怕再次中雷,尽管他们来回用了一个来小时,可是敌人始终没有出现。
冯爱国也乐得他们耽误得更久一点,可以为四排留下更多时间充分准备。而他们也可以更充分地布置阻击阵地,挖掘临时单兵掩体,做好伪装。
直到上午九点,放在前面的侦察兵才跑回来报告,敌人出动了约一个连向这边过来了。在这个连后面,敌人还有一个营的兵力,并有两辆装甲车伴随行进。
得到消息,所有人都停止了挖掘掩体的工作,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伪装。他们从附近草地上,将草丛连着地皮一起铲起,盖在挖掘出来的覆土上方。几分钟时间,就将一个本来被挖得满目疮痍的防线,覆盖上了一层草木,原本显眼的目标,立时就泯然众夷,再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又过了四、五分钟,集体潜伏在山棱后面的一排,就看到一个班的偭定军士兵,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他们是探路的尖兵,可看起来胆子很小,走得很慢,每个人都半佝着身子,双手紧紧地握在枪把上。随便一个风吹草动都会引得他们神经兮兮地冲着那方一通扫射,半天后才敢上前去看个究竟。
正常来说,尖兵需要登上附近山头,查看是否有敌人潜伏,确认无误后向下方队伍打出平安无事的手势,然后大部队才继续向前,以免中伏。由于尖兵来回跑动很多,体力消耗很快,所以尖兵也是轮流担任,以维持较快的行军速度。
可是这个班估计是太害怕了,谁也不肯脱离大队到附近山上去看。别说上山了,就是附近有个洼地、浅坡他们都不敢接近。
十来个人就紧密地聚在一起,以人多更安全的抱团心理,一磨一蹭地往前走。
以这样的速度,哪怕是冯爱国他们不进行阻击,他们也要用三、四个小时才能到达四排埋设地雷的地方。
早知道这些偭定军这么差劲,就不多此一举了!
冯爱国后悔也来不及了,两个排都已经潜伏下来,做好了战斗准备,敌人也接近了。此时后退不是明智之举,不把敌人打跑,当着他们的面在阵前撤退只会为对方壮胆,反而有可能追上来。要退也要等打退敌人之后,才好从容撤离。
尖兵既然没有探查各个高处,他们就没有理会,放他们过去。
尖兵通过,到了侧后方二排埋伏的山丘。丘陵上也没有传来枪声,显然二排跟他们是一个想法。
十几分钟后,侦察兵所说的敌人大部队才跟了上来。估计是知道尖兵也不可靠,敌人将两辆装甲车分开,一辆在前,一辆在中间。两辆装甲车上都有士兵探出上半身,用顶部机枪对准两边,做出了随时开火的准备。
必须先打掉装甲车!
冯爱国悄悄从土塄上滑下来,半蹲着身子,找到一排的两名狙击手,指了指两辆装甲车上的机枪射手,示意把他们作为首要狙击目标,先打后、再打前。对于排里的唯一一门六十口径迫击炮,也让他们先打这两辆装甲车。
其他人,则向队列两头猛烈射击,混乱其组织。
至于他和一排长,则锁定了那名偭定军上尉,双枪齐发,争取在第一时间将其击杀,瘫痪其指挥。
重新返回之前的位置,冯爱国居然没有觉得丝毫紧张。
明明是第一次真刀真枪跟敌人面对面厮杀,可是给他的感觉,却跟在靶场进行实弹射击没有区别。
他悄悄将七九式自动步枪从草丛中伸了出去,然后用装载皮卡汀尼战术导轨上的光学瞄准镜,将那名偭定军上尉的脑袋,稳稳地套在了十字缺口正中央。
七九式步枪两百米内弹道平直,完全不需要调整表尺!
眼看着前面的一个排已经快接近二排埋伏的丘陵,第一辆装甲车也到了小山和丘陵中间位置。同时第二辆装甲车也距离小山不到三十米,计算上下直线距离,一排距离后面那辆装甲车不到百米,狙击手完全可以做到百发百中。与前面那辆装甲车直线距离也就一百六、七十米上下,同样可以保证较高的射击准确率。
经过了上次夜袭,和这几天偷袭作战,经过了战火洗礼,冯爱国迅速成长为一个老兵,心态开始逐渐进入到战争状态,对于作战不再是恐惧而是喜悦、兴奋却又不冲动。
判断出这就是最佳伏击时机,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果断扣动扳机!
啪!
之前一直被他的**式自动步枪所瞄准,套在光学瞄准镜十字缺口的那名偭定军上尉,猛然晃动了一下身子,右侧额头瞬间飚出一股血花。
就在他考虑是否再补一枪的时候,就看到目标右侧脖颈也同样射出一股血箭,一排长也在他之后立即射出了子弹,将其脖子射穿!
紧随其后,两辆装甲车上的机枪射手几乎是同时伏倒在车顶——二排也做出了跟他同样的目标选择。
在冯爱国转换下一个射击目标前,他发现那名已经被击毙的上尉连长,又被两三颗子弹击中。
他笑了笑,将枪口转向旁边一名慌忙扑上去查看的中尉军官,三发点射,再次将其击倒在地。
与此同时,随着两声爆炸,两辆装甲车也先后腾出一团巨大火焰。
冯爱国心头大定。
已经不需要地雷了,这一仗我们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