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双方各自所扮演的角色之后，国内来的专家们，颇有些落寞。￠￡

他们辛辛苦苦、呕心沥血，想要帮助国家提升科技实力，早日实现超英赶美的宏伟目标。

可是几十年来，国家的实力比起建国初确实提升了很多。

然而对比国外日新月异的发展速度，双方的差距不但没有拉近，反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这也就罢了。

毕竟外国人烧杀抢掠数百年，掠夺了全世界财产以供他们发展。几百年时间，集中全球的人力、物力、财力，才从风帆时代进化到电子时代，发展速度实在算不得快，还有追上的可能，没到让国内科学家们气馁的程度。

但在看过军分区的发展之后，许多科技工作者感觉有些心力交瘁。

军分区以前是什么样，他们限于消息来源，一无所知。不过他们可以肯定，以前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实地看来，虽然城市建设很不错，到处都是一栋栋美丽的花园式电梯公寓、鸟语花香，说到底还是个偏远山区小城。

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地方，技术水平却如此之高，怎么能不让他们感到汗颜。

要说超英赶美，这边倒是有这个样子。

要不是基础还是薄弱了些，连特种合金冶炼企业也是刚刚才在国内支持下建立起来，各种加工企业也少了点，电子行业仅具总装能力，化工更是一片空白……，说不定军分区还真能实现超英赶美的目标！

两相比较，看过人家的发展水平，国内的专家们实在是打不起精神。面对精密仪器厂陪同人员的笑脸相迎、热情请他们提意见，众人也只能僵着一张脸敷衍了事。

垂头丧气离开精密仪器厂，回到下榻的新城大酒店，吹着温度适宜的空调、冲着滚烫的淋浴、换上质地细腻的睡袍、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大床上，不少人却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合眼。

为什么会这样？

堂堂泱泱大国，为什么连一个山区小势力都不如？

我们的发展道路，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每个人都在扪心自问，对这个问题不解，将自己参加工作以来的所见、所闻重新梳理，想要理出一个头绪来。

这些天，所有的国内专家都失去了投入工作的兴致，顶着一双熊猫烟，愁眉不展地陷入沉思。

最后，还是前来看望他们的关飞，得知情况后笑了笑，指出其中缘由：“因为你们太大，而我们又太小！”

太大？

太小？

关飞不想让他们带着满心沮丧离去，耐心而又热情洋溢地解释道：“国家太大，要顾及的地方太多，纵然家财万贯，分到每个人、每个领域都是微乎其微。中国是泱泱大国，有大国气度，国家、人民朝思梦想，就是要一洗百年屈辱，重回汉唐盛世。

这就需要国家必须在每个行业，从维持人民生存，到矿产挖掘、冶炼，到产品制造，哪怕是一双筷子、一个水杯、一条毛巾，都自己制造。

同时国外对我们的封锁，也逼迫我们只能走独立自主的道路，无法从外部获得支援。

所以我们这条路，注定会非常艰辛、非常曲折。前期之所以慢，是因为我们从开始就什么都没有：没有资金、没有技术、没有设备，甚至连合格的工人都没有，谈何快速发展？

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体量越大的人，启动就越慢，国家也是如此。

三十年来，虽然我们进展缓慢——其实对比西方的发展历程，我们已经快得不可思议了——但是锻炼出了几百万合格的产业工人，其中更有数以千计的八级技工；拥有了从冶金到制造所有门类、行业的制造业；培养出了数十万规模的大学生、技术人员、科学家。

可以说，一个国家腾飞所必须的基础条件，我们都有了！

前面最崎岖、最危险的山路我们已经迈过去了，剩下的路也已经走了一半，剩下的虽然说不上是一条坦途，但其间也不过是一些稍矮的小山、丘陵罢了。最困难的都走过来了，我们只要咬咬牙，坚持一下，走过这最后一段丘陵地带，前面就是一马平川！

反而是我们，因为体量太小，所以可以实现跳跃式发展。

我们不需要养活太多的人口，光是一个街机产生的利润，就够我们所有人不事生产，全部由军分区供养起来，舒舒服服地过上一辈子！再有其他收入，那就可以让我们大手大脚置办家当：修建高楼大厦、购买先进设备、为我们的部队武装到牙齿……

小个子跑得快，这是理所当然。

但小个子先天不足，无法承担过多负荷。我们的工业不可能成体系，哪怕是想要建设一个最小循环的体系都做不到。我们就这么多人、这么点地盘、这么些技术积累，以点破面穿透一张纸没问题，可是让我们用这一个点，带起一张面，那是天方夜谭。

所以我们严重依赖外部环境。

我们需要从国内、香港采购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以满足群众物质、精神需要；需要从外部购入经过初级加工的原材料，进行达到生产线要求的深加工；需要从国内购入机械、化工、电子、冶金等各种精加工设备，集中力量于高端产品的研发、制造，不可能再兼顾其他方面；生产出来的产品，也需要有一个销售市场，不是国外就是国内，总之，光靠我们那是绝对无力消化的。

我们依赖国内，相信国内也会需要我们提供的各种较先进设备。

以点带面，我们做不到，但大国却能做到。

我们愿意充当那个点，把我们的经验与国内分享，为国内提供急缺的各种先进设备，满足民用、生产、科研发展的需要。而国内在有了这些比较先进，却又比国外进口货便宜、还不用外汇支付的设备之后，相信一定会尽快走出最后的山路，踏上一条坦途！”

关飞声情并茂的讲演，条理清晰、逻辑分明，既有煽情、又有合乎情理的理智分析，听来让人心服口服。这番话终于化解了专家们心中的块垒，重新点燃了他们的斗志，对这个对国内抱有最大善意的年轻首长，颇具好感。

军分区表示出来，愿意向国内大量提供各种相对先进而又便宜的设备，帮助国内以点带面，在剩下的发展路途中走得更稳、更快的表白，深深打动了他们。

科技工作是相当枯燥的，少于人打交道，每天关在实验室里，日复一日重复着可能永远也看不到成果的研究，意志不坚定者说不定精神都会崩溃。

能够支撑他们继续下去，并且在行业内取得相当成就，天赋是一方面，那种对国家民族的深情，才是支持他们一再振奋，坚持战斗在科研第一线的最主要精神动力。否则他们完全可以在取得一定成绩之后改行，从事行政、教育工作，之前的成绩，足够他们躺在功劳簿上，吃一辈子了。

为己谋私利者不是没有，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绝对大公无私者从来就没存在过。

但在这个时代，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大多数人还是更重视国家利益。

这也是生物抱团、维持种族竞争优势，从而保证族群存在，并且逐步扩大势力范围的生存本能。

只是在强调集体主义的社会主义国家，对奉献讲得更多一些。

听过关飞所讲的话，而且也确实拿到了在军分区自由参观的通行证，国内专家团们一扫颓势，重新振作起来，抱着迫切的心态，精力充沛地到处转悠起来，想要发现更多好东西，介绍、推荐给国内。就像关飞说的那样，东西造出来就是要往外卖的，卖给别人不如卖给更需要先进设备的国内，切实做到以点带面，帮助国内在关键领域实现突破，加快发展步伐。

特种合金厂、精密仪器厂已经令他们喜出望外了，军分区可是还有几十个企业呢。以军分区高标准，这些企业绝对也不可等闲视之。如果不仔细观察，说不定就会错过某些好东西，那就白来这一趟了，也对不起国内给的差旅费。

关飞自然乐于见到他们提高对军分区的重视。

军分区现在对香港市场承担的外销任务，依赖程度还是过高，可以说绝大多数利润都来源于香港这个窗口。

这当然是好事，可物极必反，完全依赖就不见得有那么好了。

军分区实行的制度，跟西方截然相反，尽管也学习了西方一些经验，在激发劳动者工作热情、提高生产率、实现规模化大生产、注重产学研相结合、扩大群众参政议政的范围、实行党内民主等方面，都从西方吸取了许多有益之处。

可归根结底，双方还是一个姓资、一个姓社。

关飞可以用平等眼光来看待对方，但却不能保证对方会不带有色眼镜来看待军分区。

尤其军分区要扩大，势必要重新点燃战火。

到那时，西方会是怎么个态度，他是完全没底。

有可能靠着与中国和解的大趋势，口头批评，事实上却不做动作。但也有可能将之视为中国扩展势力范围至印度洋，或者是国际共运再次发动攻势的威胁，从而在经济上给与制裁，封锁对外销售渠道。

如果不未雨绸缪，真正事到临头，想开拓新财源都来不及了。

外需、内需（指国内）这是两条腿，两条腿走路，才不会跌倒，跑得更快、走得更稳。

就像他说的那样，军分区依赖国内，胜过国内对军分区。

现在靠的是同胞亲情，可情分总有消磨殆尽的时候，如果国内对军分区一无所求，那么临到事头，对军分区需索无度感到厌烦了、不想管了，兼之又有外部诱惑，也许转身就把军分区卖个好价钱。

互相依赖，才是彼此依靠、相互取暖的好伙伴，是不是亲兄弟倒不那么重要。

只不过，关飞会仔细权衡，小心地把握好其中分寸。既要拿出好东西，让国内满意，逐步加深对军分区的依赖程度。又不能拿出连理论都未成熟的超时代科技，激起国内太大的贪欲，想着联合不如并吞，干脆把军分区连人带地盘都吃干抹净，彻底成为对方附庸。

他可以当小弟，鞍前马后不辞辛劳。但要实现他的宏大目标，就绝对不能当看人脸色做事的附庸！

独立而又密切，其中这个度，他必须反复权衡……

这就是他虽然有几百年积累，却只敢拿相当于八十年代水平、且多半国内自主研发技术的原因。

小儿持金，招摇过市，非为福也！

……

乔康盛学部委员这些日子很逍遥，他都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基本上已经站到了学科最顶点，到了无欲无求的地步。

以他这个年纪、身份，也没有哪个上级会再来催他，可以有更多时间思考、总结、培养弟子、追踪国外最新科技、提出规划建议。所以在真空电渣重熔炉试机成功之后，他为了收集全套技术，对其进行验证，给中科院打了个电话，就理所当然就留了下来。

关飞的允诺，他是欣赏的，也是赞成的。

国内大而虚弱、军分区小而有自己特色，双方正好形成互补，取长补短，携手前进。

这些日子走出特种合金厂的厂门，走遍了新城各个角落、企业之后，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军分区小归小，真的是相当值得深入研究。

冶金方面不用说，光是一个真空电渣重熔炉，就够国内消化好几年。

其他的精密仪器厂、元器件厂、轴承厂、精密机床厂、量具刃具厂他都发现了不少会让国内动心的好东西。

今天来精密机械厂，他又发现一样肯定会吸引国内注意力的产品。

枪！

军分区，似乎是自行研发出了一种新的单兵枪械！

这可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