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王义鹤抽了两支烟。孤狼就坐在旁边看着。

说实话，他很嫌弃这烟味，被迫抽二手烟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但怎么说也是一个中国面孔，孤狼还是很想和他亲近亲近的，也就甘愿忍了这股烟味。

“咳咳！”孤狼咳嗽了两声，都快把肺管子咳出来了。

“好了好了，不抽了，走了。”王义鹤掐断手里的第三根烟，站起身来。

他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太地道，明明说好只抽一根，可瘾上来了，这烟一抽上就没完了。好歹他及时停止了，要不然孤狼就要“先走一步”了。

王义鹤招了招手，示意孤狼跟上他。

两人走进酒馆深处，来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王义鹤娴熟地打开了一道暗门。

“请吧。”王义鹤像模像样地做了一个礼，“欢迎来到真正的法肯区。”

孤狼一进门，这里的景象与外面大相径庭：

门后的世界人头攒动，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聚在这个大厅之中。尽管没有人大声喧哗，但那相互之间窃窃私语的声音已经足够称得上“聒噪”了。

而这里也确实配得上“贫民窟”了，衣着褴褛的、神情苦涩的人们毫无目的地游荡。遍地的垃圾、肆意横流的污水、年久到满是黑斑的墙壁和天花板……孤狼从来没在夜之城见过如此景象，甚至外边的那些甬路、广场都比这儿强。

更令孤狼难以忍受的是，一些人竟然在这里果着——甚至都不穿一点儿破布条子！还有一些人，实在是太……不知羞耻，孤狼就看见几个人在那里聚众干坏事！也有一些人伏在地上如饮甘露地痛饮地上的污水——哦，还有人在吃蟑螂！

“哦，你好像还不是很习惯啊？”王义鹤看着孤狼很不自然的表情，笑着问道。

孤狼一脸惊讶地反问：“难道这是应该习惯的吗？”

王义鹤想了想，回答：“不……”

就在孤狼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些人至少还算有一点点正常，但王义鹤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更加吃惊了。

“你根本就不应该对这件事有什么反感，这里有无数多比这些还有变态的事情等着你习惯呢！”

王义鹤甚至对孤狼挑了挑眉毛。

“什么？我……”孤狼还是很不理解，“为什么？在我的认知中，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样——他们就不能做一点人该干的事、想点人该想的东西？”

王义鹤耸了耸肩，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得知道，这里不都是人。”

孤狼跟着王义鹤穿过拥挤而肮脏的人群，孤狼不会再穿身上的这套运动服了，事实上，他准备烧了这件衣服。

“接下来的事，你一定会很喜欢的！”王义鹤刻意卖了一个关子，想要勾引起孤狼的兴趣。

“啊，终于有人可以正常的穿衣服说话吃东西了。”孤狼如释重负地说。

王义鹤干笑几声：“呃，老弟，冷笑话不错……等等，你是在说笑话吧？”

“我不知道啊。”孤狼摊了摊手说。

在此期间，孤狼不仅见识了法肯区人民的卧室，还见识了他们的“卧室生活”。他对法肯区这种相互连通的设计有了更加明确的认识。

而且，他还遇见了这里的一间工厂。

几十个工人在这里工作，不过孤狼看不到任何机器，他们就在用一种极为原始的方式进行各自的工作。一些工人们用自己的双手将一块块石头砸成一块块砖；另一些工人用针线将一些布条缝补在一起，至少现在孤狼知道了法肯区的这些人穿的衣服都是怎么做的了；还有一些工人用锤子将一些铁片敲成碗。

“哈，这里是蜂巢公司的一间小工厂。”王义鹤介绍道。

“蜂巢公司，我没听过啊。”孤狼说，“而且，这家公司的名字和你们称呼这里的绰号一样啊。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王义鹤回答：“当然，蜂巢公司建立起了这座庞大的建筑，也就是蜂巢。也的确，蜂巢公司只在法肯区活动，所以你没听过很正常。但你知道吗，法肯区的大多数人只认识蜂巢！什么荒坂、军用科技，统统不知道！”

“不至于吧，这些公司几十年前就如日中天了。”孤狼感觉王义鹤只是在唬他，“就算你们这里的消息再闭塞，也不至于不认识它们吧。”

“这……只是一种比喻，蜂巢公司在法肯区的势力就像是荒坂公司在夜之城的其他地区一样。蜂巢公司就是法肯区的王，没有其他任何公司可以比拟。”

“嗯，原来是这样。”孤狼点了点头，“我想是因为没有其他公司愿意来这里投资吧？哈哈。”

王义鹤无奈地说：“你说得对……”

虽然孤狼嘴上那么说，但心里还是很惊讶的，资本真的是无孔不入，就算是法肯区这样的地方它也要。

“嘿，你们两个，是不是来干活的？”这时，一个工头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不是就赶紧走！”

“不是不是，马上走马上走！”王义鹤一边疯狂答应一边拽着孤狼离开。

匆忙离开了那间工厂，两人继续闲聊。

“所以，法肯区的人们通常都是在这样的工厂工作？”孤狼问。

王义鹤点了点头：“没错，绝大多数法肯区居民——有工作的，都在这样的工厂做一些体力活。只有极少数人在蜂巢公司总部做一些比较有技术含量的活儿。”

“什么活儿？”孤狼好奇地问。

“我怎么知道？我也只是听别人这么说而已。”

终于，穿过一扇又一扇门，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我们到了。”王义鹤推开一扇门，上面还粘有几张诡异画风的卡通贴纸。

门后是一个教室，就像是孤狼前世的乡村学校的教室一样——破旧、简陋、几套破桌椅和一块缺边的黑板。

“这里是我的工作地点，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希望小学，不错吧？”王义鹤略显骄傲地说。

孤狼从没想过这幅情景，他原本还想着会是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或是奇装异服的男子，甚至是无辜的小动物……谁知道这里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XP系统？！

“哇——所以你是老师？”孤狼惊讶地问道。

王义鹤摆了摆手：“严格意义上只能算教育工作者，我从没有真正做一个老师，也没有相关的证书。不过，我只是收留了几个小孩子作学生，在这里我会稍稍地教一教他们。”

孤狼走遍了这间小教室，擦了擦讲桌上的灰，感受一下黑板粗糙的纹路：“我从没想过这里能有一间学校。”

“确实，整个法肯区只有我这里有。”王义鹤说道。

孤狼好奇地问道：“你这里都教什么科目啊？”

“你知道的，就是很基础的东西，读写、数学、科学、人文……对了，我还会教他们一些中华文化的东西。这些小孩子很喜欢的！这里的小孩虽说顽皮一点，但智商并不差，他们听讲的时候可认真了……”说起教育孩子，王义鹤仿佛有无数句话想说。

孤狼一边点头，一边继续看着教室里的装潢。

不得不说，王义鹤确实下了很大的功夫。整间教室到处都有一些卡通贴纸，有些地方还摆放着一些还算有趣的石质手工制品，尽管那手艺可能很烂。

“哦，我听别人说，法肯区的父母连给自己的孩子取名都不愿意，为什么他们会把孩子送到你这里来上学？”孤狼突然想起肉球跟自己说过的话。

王义鹤原本慷慨激昂的介绍突然被噎住了：“呃……确实，没有家长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来……”

“那这些孩子……？”孤狼不确定地问。

王义鹤叹了一口气：“哎，实话跟你说吧。这些孩子都是我在外面捡到的。一些无情的家长把孩子随意地丢到外面去，我偶尔会去外边逛逛，看到被遗弃的孩子就捡回来。”

“所以，你也是这些孩子的养父？”

“嗯……差不多吧。”

“你女朋友同意吗？或者，你老婆？”孤狼疑惑地问。

王义鹤显然没有料到孤狼会提到这个问题，他先是一愣，然后支支吾吾地回答：“呃……那个……我没有女朋友！对，我没有！”

孤狼感受到王义鹤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还以为是自己戳到他的痛处了：“嘿，没关系，没有女朋友无所谓的，咱们可以找嘛。”

王义鹤点了点头：“对……可以去找……”

看王义鹤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孤狼又说：“孩子们都去哪了，怎么都不在啊？”

“嗯……孤狼，还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王义鹤突然认真起来，“法肯区的生活很艰难，你知道吧？”

孤狼点了点头：“嗯哼。”

“你也知道，孩子们通常不能从事一些繁重的体力劳动吧？”

“嗯哼。”

“所以，那些孩子平时都会去做一些……不是那么光彩的事。”

“比如？”

“小偷小摸、坑蒙拐骗什么的。”

孤狼皱了皱眉头：“王哥，你知道小孩子不应该做这些事吧？这不会对他们形成正确价值观有什么负面影响吗？”

“我知道！”王义鹤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但我又能做什么？！我也养不活他们！我只能让他们去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嘿，冷静点！我很抱歉，但我那么说并不是批判你或是怎样。我只是……那么一说。”

王义鹤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这里叫做希望小学吗？因为我希望这里还有一种东西——希望。那些孩子就是法肯区的希望……孩子就是希望。

我很想把他们培养好，让他们得到教育，变成一个有知识的人。这样他们才会走出这里，甚至改变这里。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看到，在法肯区这个毫无希望的地方还存有一颗希望的种子……

我曾尝试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我真的……没法让他们得到哪怕最基本的生活保障。我在那些工厂里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连我一个人都只能勉强养活。我还能怎么办？

我知道让孩子去做那些事不好……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孤狼没有说什么，走到王义鹤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