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褚铁骑营重甲铁骑无可阻挡的冲击下,魏续的并州铁骑很快就阵亡殆尽,周仓、句突率领狼骑营从两翼绕过魏续军的阻挡,乘势冲击并州大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狼骑营的数千乌桓轻骑蜂拥而来,潮水般冲向正在缓缓合拢的辕门。
“唆唆唆”
密集如蝗的箭雨从并州大营里攒射出来,一浪接一浪就像潮水般涌向并州大营的乌桓骑兵纷纷栽落马来,不及片刻功夫,便已经伤亡了数百骑之多。
远处,马跃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沉声道:“传令,狼骑营后撤,暂停攻击。”
传令兵策马疾驰而去,将马跃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数千乌桓轻骑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回,顷刻间便从并州大营前撤了个干干净净,苍凉的战场上,只剩下满地狼藉,到处都是倒卧的尸体、折断的枪戟,还有破败的旌旗。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一群秃鹰受到血腥味的诱惑,从远处拍翅飞来,准备享受上天恩赐的美餐。
贾诩道:“主公,并州军不愧是精锐之师,大营构筑得非常坚固,我军如果强行发动攻击,恐伤亡惨重,不如等天黑之后再想办法?”
“嗯。”
马跃闻言点头。
一直以来,马跃用兵都是出奇制胜,最擅长的就是避实击虚、险中求胜,于敌措不及防之时突然杀出,尔后一战建功。像现在这样堂堂正正地与敌决战,并且强攻敌军防御坚固的大寨,马跃也没有太多办法。
而且,最擅长攻坚地陷阵营远在美稷,马跃麾下的铁骑营、狼骑营最擅长野战破敌,却不长于攻坚。
“文和可有敌敌良策?”
“主公,现在的情势于我军极为不利。”贾诩遥指并州大宫环护下的野牛渡,凝声道,“并州军沿渡口结营,我军不能击破大营便无法阻止敌军后继步兵从河水东岸渡河西进。一旦并州军的一万步兵以及粮草辎重全部渡过河水,再想击灭并州军势必难上加难。到时候我军将会陷入极端被动的境地。”
“嗯。”
马跃自然听得懂贾诩的言下之意,如果大军不能在野牛渡将吕布的并州军击溃。到时候就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
“今晚必须攻破并州大营。”马跃沉声道,“就算不能击溃河水东岸的并州步兵,也要把河水西岸地几千并州骑步兵给吃掉,只要吃掉了骑兵,剩下的一万并州步军将再不足虑,等他们赶到美稷地时候,只怕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呃。黄花菜?”贾诩目露困惑之色,无意中回眸,忽然瞥见不远处有片茂密的森林,嘴角不由掠过一丝清冷地微笑,说道,“主公。诩有一计,或可破敌。”
并州军大营,吕布大帐。
吕布像头受伤的野兽。抱头狂嚎:“眼睛,我的眼睛,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随军郎中赶紧劝道:“将军不必担忧,只是洒进了一点点石垩,虽然略有灼伤却无碍大事,最多卧床两天就能恢复如初了。”
“呼”
闻听吕布没事,侯成、曹性同时舒了口气。
“报”恰此时,有小校越帐而入,跪地禀报,“将军,魏续将军为了掩护大军后撤,率军断后,已经…”
曹性与魏续素来友善,闻言急道:“魏续将军如何了?”
小校低下头来,黯然道:“魏续已经阵亡了,所部一千铁骑也已经全军覆没。”
“什么!”曹性倒吸一口冷气,目露震惊之色,“就这么片刻功夫,一千并州铁骑已经全军覆没了?”
“可恶!”吕布霍地翻身坐起,握紧双拳、咬牙切齿道,“马跃,马屠夫,匹夫!本将军誓取尔狗头,哇啊啊”
曹性道:“将军,末将以为马跃军今夜必定袭营,可早做防备。”
吕布道:“嗯,曹性听令。”
曹性霍然踏前一步,抱拳锵然应道:“末将在。”
吕布道:“在本将军眼睛恢复之前,全军由你暂时统驭。”
曹性目露精芒,朗声道:“末将领命。”
一边的侯成却撇了撇嘴,目露不豫之色。
美稷城头。
幽幽燃烧的火光下,郭图的身影显得越发瘦削,眼睛里更是布满了殷红的血丝,在火光照耀下就像有两团幽火在郭图眸子里燃烧,为了督促美稷城地修缮和城中妇孺的转移,郭图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
“郭图先生!”
郭图正昏昏欲睡之时,忽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郭图霍然转过身来,只见廖化在十几名亲兵的护卫匆匆登上城楼。
“郭图先生,除了东南角楼,所有地段的城墙皆已加高至四丈!”
“嗯。”郭图点了点头,疲惫地说道,“辛苦将军了。”
廖化道:“替主公效劳,化之份内事耳。”
“报”廖化话音方落,忽有小校疾步奔上城楼,仆地跪倒在郭图面前,疾声道,“先生,探马急报。”
郭图道:“讲。”
小校道:“探马回报,冀州军已经于两天前渡过河水,现在距离美稷已经不足五十里!”
郭图的眉宇霎时蹙紧,低声问道:“临戎地凉州军呢?”“临戎的凉州军七天之内向东急进五百里,现在距离美稷已经不足八十里。”
“嘶”廖化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凛然道。“也就是说,最迟明天天黑之前,凉州军、冀州军便可会师于美稷城下!”
郭图忽地背负双手,在城楼上来回踱起步来,而且速度极快,廖化、小校以及一众亲兵的目光随着郭图身影地移动而移动,一时间都不敢出声打断郭图的思虑,只有火把滋滋燃烧偶尔发出劈叭之声,还有忙碌的工地上,不时有挨打的奴隶发出悲惨的哀嚎声。
廖化咕嘟咽下一口唾沫。实在忍不住问道:“先生,现在怎么办?”
虽然马跃明令廖化为留守美稷的主将。高顺、郭图辅之,可连廖化自己也知道。他不是这块料,几乎所有的事情,最后还得郭图来拿主意。
郭图霍地停下脚步,凝声问道:“廖化将军,主公大军可有消息?”
廖化懊恼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末将前后已经派了十几拔探马进入死亡之海寻找主公大军的行踪,至今还没消息传回。”
“啪。”
郭图狠狠击节。脸上的忧色又浓一分,凝思片刻忽又问道:“高顺将军呢,现在何处?”
廖化道:“高顺正在安排妇孺转移。”
“唔”郭图点了点头,问道,“已经转移了多少人了?”
“女人和孩子加起来大概有五、六万人。”
“唉,也只能这样了。”郭图长长地叹息一声。低声道,“转移妇孺之事到此为止,让高顺将军即刻前来敌楼议事。快。”
“遵命。”
一名亲兵答应一声,飞奔而去。
约有一顿饭的功夫,满头大汗地高顺便匆匆赶来敌楼,未进门便问道:“末将正在安排妇孺转移,先生何故相唤?”
郭图浩然叹息道:“高顺将军,已经没时间了。”
“没时间了?”高顺愕然道,“可末将只来得及转移走五万多人,还有八万多人没来得及转移呢。”
郭图道:“我来问你,已经转移出去的五万多人,是否皆为年轻女人和孩子?”
高顺道:“不错,末将遵照先生地叮嘱,先行转移的都是孩子和三十岁以下地年轻女人,现在孩子和年轻女人差不多已经转移完了,剩下的八万多人大多是年纪超过三十岁的女人,还有许多老人。”
“差不多就行了。”郭图舒了口气,冷幽幽地说道,“凉州军和冀州军很快就要杀到了,现在再转移也来不及了,就算勉强送出城外,只怕也难逃厄运,不如就让他们留在城里吧,只要主公大军能够及时回援,美稷城池不破,她们便仍有一线生机。”
郭图嘴上虽然这样说,可他心里明白,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高顺想了想,颓然叹息道:“也好。”
“还有一件事,必须在凉州军和冀州军杀到之前做好。”
郭图说完转身面向城内忙碌的筑城工地,无数忙碌的奴隶身影顷刻间映入了郭图的眼帘,倏忽之间,郭图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凛冽地杀机。
“战争一旦爆发,我军将拼尽全力守城,势必没有多余的兵力来看押这些奴隶,所以”
郭图说此一顿,以手做了个刀切的手势。
廖化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吃声道:“先生的意思是,杀了这一万多奴隶?”
“嗯。”
郭图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廖化道:“可可是一万多精壮劳力啊,未经主公允许,这么做是不是”
郭图道:“军情紧急,已经来不及禀报主公了!况且这一万多奴隶野性未驯,一旦战事紧急,难保不会从中生乱,为了美稷计,为了主公大业计,这一万多奴隶,断然留之不得,他们死得死,不死也得死!”
廖化凝声道:“末将明白了。”
郭图把目光转向高顺,说道:“高顺将军,这事交由你去办。正好可以让你麾下的那些新兵见见血。”
高顺抱拳作揖道:“末将领命。”
夜色阑珊,并州大营内却是火光通明、人头攒动。
奉命暂时统驭全军的曹性不敢怠慢,加派了二十四班巡逻队,沿着大营周围一刻不停地巡逻,唯恐马跃军趁夜偷营。曹性一边加紧巡逻,一边还连夜组织河水东岸地步兵渡河,充实河西的并州大营。
在十数亲兵的护卫下,曹性昂然登上辕门,早有守门小校迎上前来,大声道:“小人参见将军。”
“唔”曹性点了点头。问道,“营外可有动静?”
“回将军。并无动静。”
“嗯,加强戒备。但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遵命。”
“嗯!”辕门小校话音方落,曹性忽然蹙紧眉头,凝声道,“什么声音?”
小校和士兵们茫然四顾,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见任何异响。
曹性目光清厉,把手一摊、沉声道:“弓来!”
早有亲兵将四石挽力地铁胎弓递给曹性,曹性握弓于手。又从亲兵手中的箭壶里抽了一枝拇指粗的狼牙箭绰于弦上,转头向身边的小校道:“你拿一枝火把,向辕门前奋力掷出,有多远掷多远。”
“遵命。”
辕门小校不敢怠慢,急忙从辕门上拔了一支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抡圆了胳臂往前奋力掷出。倏忽之间,燃烧的火把往前翻翻滚滚地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而又耀眼的轨迹。曹性地眼帘微微眯起,借着火光的照耀,果然看到辕门外地空地上正有许多黑乎乎的人影在移动。
曹性吐气开声,四石挽力地铁胎弓霎时张满,陡听嗡的一声颤响,蓄于弦上的狼牙箭已经闪电般射了出去。
“呃啊”
几乎是曹性方松手,辕门前方的黑暗中便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好箭法!”
辕门小校和亲兵们轰然喝彩,曹性难免心中得意,正欲射出第二枝箭时,忽有冰冷的杀气从夜空下蛛丝般袭来,将他牢牢锁定。
“咻”
下一刻,凄厉的破空声自前方无尽地黑暗中响起,曹性脸色大变急欲闪身时,一枝拇指粗的狼牙箭早已经射穿了他的左胸,蓄于箭枝上的强横力量将曹性的身躯整个往后带飞,重重地撞在了护手辕木之上。
“笃!”
锋利的狼牙箭射穿了曹性地左肩,又深深地扎进了护手辕木。
“将军!”
“将军!”
“将军!”
辕门小校和守门的士兵们纷纷大呼起来,定睛看时,只见一支拇指粗的狼牙箭从曹性地左肩直透而入,把他整个人钉在了护手辕木之上。曹性的黑眸一片森冷,半边身躯已经一片麻木、再难以动弹分毫。
“咻”
又是一声破空声响,又一支拇指粗的狼牙箭掠空而至,这一次曹性再无力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眼前寒光一闪,旋即感到咽喉一凉,再缓缓低下头来时,一截狼牙箭翎正在晚风中微微颤动。
曹性素来自负箭术超绝,没想到今夜竟死于敌军箭矢之下!
曹性眸子里掠过一丝淡淡的自嘲,旋即头一歪、气绝身亡。
“将军!!!”
辕门小校和亲兵们凄厉地大吼起来,难以置信地望着曹性,简直不敢相信并州军中最擅射术的曹性将军居然会被敌人以箭射杀。
“不好,营外有动静!”
“好像有人。”
“快拿火把来,火把!”
有士兵手忙脚乱地从辕门上拔来一支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辕门小校从士兵手中接过火把,再次往前奋力掷出,当火把翻滚着掠过夜空时,并州将士们惊恐地发现,辕门外正有无数的黑影在靠近。
“敌袭,敌”
辕门小校的嗥叫声嘎然而止,一支冰冷的狼牙箭已经射穿了他的咽喉,令他再发不出一丝声响,辕门小校吃力地举起双手,死死地抠住自己的咽喉,浑身的力量正如潮水般从他体内退走。
“仆”
辕门小校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唆唆唆”
黑暗中,密集如蝗的箭雨从营外攒射而至,守在辕门内的并州将士猝不及防,哀嚎着倒了下来,下一刻,无数的黑影从辕门外的夜色下冒了出来,借着辕门上熊熊燃烧的火光,隐隐可以看清,赫然是无数骑兵正悄无声息地冲了过来,将一捆捆黑乎乎的柴禾扔到了辕门外,不及片刻功夫,便在辕门外堆起了一座小山。
“敌袭,敌袭!”
“弓箭手,弓箭手快上”
等并州军的弓箭手迅速赶到时,敌军骑兵早已经呼啸而去,下一刻,前方无尽的黑暗中陡然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倏忽之间,这星星点点的火光已经掠空而起,向着并州大营辕门前堆积如山的柴禾堆攒落下来。
“不好,是火箭!敌军要以火攻!”有经验丰富的并州老兵凄厉地嚎叫起来,“水,快取水来,准备救火”
“唆唆唆”
一排排的火箭漫天攒落,堆积在并州大营前的柴禾很快便燃烧起来,火势很快漫延,从最初的零星火头,很快就燃成了熊熊大火,等并州将士从河边取来河水之时,火势早已经失去了控制,连大营的辕门、栅栏,甚至是鹿角都开始燃烧起来。
河水东岸,并州大营。
张辽手持勺铲从伙房里冲了出来,这厮虽然昨天才刚刚挨了三十军棍,可年轻人身体就是好,恢复得也快,虽然还一瘸一拐,却已经能够自如走动了。张辽冲出伙房,只见河水西岸的并州大营火光冲天,喊杀声、惨叫声已经响成一片。
“敌军偷营,大营好像被攻破了!”
“魏续将军已经阵亡,吕布将军、侯成将军还有曹性将军都在河水西岸,没有三位将军的军令,我们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算我们有心前往救援,也过不了河啊。”
被大火惊起的并州将士聚集在河边向着西岸指指点点,吵成一片。
张辽弃了勺铲,从一名发愣的士兵手中劈手夺过腰刀,大步流星、冲到渡口引桥之上,疾声大喝道:“船呢?渡船在哪里?”
“渡船在对岸,不在这边。”
慌乱中,有士兵回应张辽。
“可恶!”张辽恨恨跺脚,跺在沉重的木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张辽忽然神色一动,疾声招呼道,“你们几个,还有你们,过来,都过来,快!”
一伙士兵不明所以地围了过来,茫然地望着张辽。
张辽挥刀砍断了渡口引桥边上的一截支撑木柱,疾声道:“把这引桥的桥板卸下来,撑到河里做木筏,然后乘筏过去救援,快,快点!”
一伙士兵恍然大悟,七手八脚地赶了过来开始挥刀劈砍,不远处正隔岸观火的并州士兵也纷纷围了过来,跟着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