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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一大早,今天原本是朱晶晶的生日,朱永平反复劝说王瑶,今天给孩子上坟,就让事情到此为止吧,不管警察以后能不能抓到凶手,都不要再提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他也已经戒了烟,备孕半年,明年重新要个孩子。他才刚满四十,王瑶也只有三十多,都算年轻,重新要个孩子一点都不困难。
一个多月来,丈夫的反复耐心劝说,各种包容,各种顺从,王瑶心中自然也是感动。
他们俩相识在周春红怀孕期间,那会儿朱永平正开始做生意,借了不少钱买了一些地皮,又用地皮跟银行贷款造冷冻厂,朱永平那时做生意时,看着很阔绰,但相识一阵后,知道这是打肿脸充胖子,其实他是个借了很多钱的“负翁”。
王瑶长得很漂亮,追求的人很多,朱永平对她是一见钟情,疯狂展开攻势。她最后选择朱永平倒不是为了他的钱,那时他的钱都是借银行的,都是空的,甚至她得知他已经结婚有小孩时,一度要分手。不过朱永平保证尽快离婚,他用尽各种花招要和她结婚。
后来,朱永平果真同前妻在朱朝阳两岁时离了婚,没多久和她结婚。结婚后,正值中国房地产持续十几年的大涨,朱永平一开始借钱买下的地皮和厂房价值节节升高,他能向银行贷更多的钱,生意规模也做更大了,到现在,净身价已上千万了。
不过朱永平这些年对王瑶始终一心一意,一切都宠着让着,别人说一物降一物,朱永平虽然对前妻一家不上心,王瑶却似乎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
也许,这就是爱情吧。
朱晶晶出事已经一个多月,时间的冲刷加上丈夫的安慰,王瑶心中也开始逐渐平静下来。虽然她深信朱晶晶的死跟朱朝阳脱不了干系,不过她苦于没有证据,警察也抓不出朱朝阳的把柄,好在朱永平倒是在她要求下,多次发誓保证,不再和前妻一家往来了,她暂时把这份仇恨压在心底,想着朱朝阳彻底没了爹,算是另一种变相的报复。
今天天上一朵云彩都没有,看来又将是个燥热的天气。
朱永平和王瑶早上六点多,赶在太阳彻底出来前,就到了大河公墓给小孩上坟。
大河公墓是这几年新开的一片墓地,每个地方的公墓,大都是位置偏僻、周围无人居住的地方,大河公墓也不例外。
车子一路驶来,只有快到公墓的路上遇到过几个老农在地里干活,到了公墓后,整片墓地上,一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
下了车,王瑶提了个篮子,朝上走,走着走着,眼泪就忍不住要流出来。朱永平咳嗽一声,劝道:“别哭了,看一眼,早点回去吧。”
王瑶强忍着点点头。
两人来到朱晶晶的坟前,王瑶痴痴地站着,长久注视着女儿的坟,一动不动。朱永平轻叹一声,俯下身收拾纸钱。
这时,朱永平看到,十几米外,两片坟区中间的路上,走上来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男的个子快接近成年人了,女孩还是个小学生的模样,他们俩低着头,手里拎着装纸钱的篮子,来到了相隔几十米外的一座墓前。
朱永平并没有太在意,继续把折着的纸元宝一个个拉开来。
过了几分钟,朱永平还在拉着纸元宝,这时,刚才那个小女孩朝他们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求助的表情:“叔叔,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火点不起来,您能帮我们一下吗?”
“哦,你们没带打火机吧?”朱永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交给对方,谁都不会对一个小女孩产生怀疑的。
“不是,我们有打火机,可是火一点就灭了,点不起来。”她皱着嘴说。
“你们肯定是点上面了,点火要点在中间,这样才能着。”他手在空气中做了个示范。
小女孩烦恼地说:“我们试了好多遍,就是不行,叔叔,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点一下,我哥太笨了,根本弄不来。”
朱永平看着对方一脸天真的表情,想起了朱晶晶,笑了笑,道:“好吧,我去帮你们点。王瑶,你来弄下纸钱吧,我过去一下。”
跟着小女孩走在后面,朱永平问:“你们也是来上坟的?”
“对啊,是我妈妈的坟,我妈妈今天生日。”
瞧着这么小的孩子就死了妈,而且也是在生日的这天来上坟,朱永平不禁产生同情,道:“怎么就你和你哥来,你爸爸没一起来吗?”
小女孩低头轻声说着:“我爸……他上个月出车祸,也……也死了。”
朱永平腮帮子抽动了下,忍不住问:“那你和你哥哥现在跟谁一起生活?”
小女孩抿了抿嘴:“没有人,我们就自己生活。”
“自己生活?你们有亲戚吗?”
小女孩低声道:“我爸还欠了人钱,亲戚不要我们,家里东西都被人搬走了。”
“嗯……那你们以后怎么办?”
小女孩失落地摇摇头:“不知道,我会做糯米果,做了一些,想去卖卖看。叔叔,要不您尝尝我做的糯米果?”
她返回身,从兜里掏出一颗用保鲜膜包着的糯米果子。朱永平不知所措地停顿了一下,本能地心想小孩子该不会是来骗钱的吧,毕竟社会上骗子太多了,不过骗子大热天的谁到这没人来的坟地?女孩似乎看出他的顾虑,道:“叔叔,您吃吃看嘛,不要钱的,我就怕我做的不好吃,卖不出去。您吃吃看,太甜还是不够甜。”
朱永平感觉自己怀疑对方是个小骗子,是个很卑鄙的想法。他微笑一下,接过糯米果,剥开放嘴里,咬了几口咽下去:“嗯,你做的真好吃,甜度刚刚好。”
“哈哈,那我就放心啦,肯定能卖得出去。”小女孩乐观地笑了起来。
来到那座坟前,看到坟碑上写着一个女人的名字,贴着一个中年女人的照片。一旁站着那个小女孩的哥哥,看样子哥哥比女孩大了好几岁,不过他脸上看不到任何乐观开朗的神色,只是低着头,默默地看着坟发呆。
因为不认识,朱永平也不知该安慰什么,便蹲下身,帮他们整理纸钱,点起火来。几分钟后,朱永平点好火,站起身,他突然感觉一阵晕眩。他以为是蹲久了,站起来脑子缺氧,强自在腿上用了下力,但十几秒过后,他感觉腿部出现了一阵抽搐,他依旧在强自忍着,没表露出来。
再过了几秒,他突然感觉真的要摔倒了,他心中想该不是得了高血压什么的吧。他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连忙道:“扶我一下。”说完就要坐下去了,旁边的大男孩赶紧扶着他坐下。小女孩看了眼,连忙朝王瑶奔去,叫道:“阿姨,叔叔生病了,晕倒了。”
“啊?”王瑶刚刚还瞥见朱永平在帮他们弄纸钱,说着话,一转眼没见,突然看到晕倒了。她急忙跑了过去,坐在地上的朱永平大口喘着气,整张脸变得通红。
“永平,永平!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呀。”
她突然感觉脖子一阵刺痛,本能地回过头,看到那个小女孩已经跑到了几米外,手里握着一根针管,针管已经空了,冷漠地看着他们。
“你干什么?你做了什么?”王瑶还没彻底反应过来。
那个大点的男孩也跑了过去,缩在了小女孩的身后,不敢朝他们看。王瑶倒下去的时间比朱永平快得多,因为她是直接注射进脖子的。王瑶刚发作,躲在后面树林里的张东升就跑了出来,看着这一幕,他摇了摇头,随后毫不犹豫地道:“耗子,你抬女人,我抬男人,我们得赶紧把人弄到后面的穴里埋起来。”
他们后面二十几米外的地方是一片挖好的空穴,给以后的墓葬用。张东升和丁浩拉着两人的尸体,很快到了空穴旁,那里还放着两把折叠铲,显然这是张东升带来准备着的。
张东升把两具尸体推进一左一右两个空穴里,穴不大,不到一米长,半米宽,挖出来是准备以后放骨灰盒的。
他把两具尸体折叠着分别往穴里塞下去。一边吩咐丁浩:“把他们的手表、项链、戒指,还有钱全部拿出来。”
“嗯……为什么,还给朝阳?”丁浩不解问。
“伪造抢劫,别废话,快动手,被人发现了我们都完蛋。”
飞速地把他们身上所有东西都拿下来交给他后,张东升拿出一把匕首,又把两人的衣服裤子割破,连内衣裤都不剩,全部掏出来,扔进他带来的一个蛇皮袋里。
“这是干什么?”丁浩问。
“埋这儿过几个月就算被人发现,尸体也烂光了,身上什么物品都没有,警察要查两人是谁都很难。好了,这里没你们事了,你们先到林子后躲起来,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普普道:“我帮你。”
张东升果断道:“不,你们不能看,会吓到你们的。”
这一次,普普倒没有坚持,跟丁浩一起跑到了树林里。他们看到张东升用匕首朝两个穴里弄了几下,随后飞快地盖上土。
两个穴都不大,而且土都是挖好的,就堆在穴外,是松的土,张东升毫不费力就把土填了进去。五分钟后,张东升拿着蛇皮袋跑回了树林,道:“刚才没人过来过吧?”
刚刚张东升盖土时,自然也时刻警惕地观察周围,但公墓里价格高的那些墓都有高高的墓碑,两座墓间都种着一人高的柏树,视线遮挡着,看不到公墓下方的情况。而普普和耗子站在树林里,地势更高,相比他能看得更远。
丁浩今天整个人都像丢了魂似的,双眼茫然。普普则依旧很冷静地回答他:“没有,一个人都没来过。”
张东升看了眼手表,道:“六点四十了,你们先在这儿等我,我下去到他车里拿点东西,造成抢劫的假象,待会儿我们从树林后照原路出去。”
他又看了眼丁浩,拍拍他:“好了,事情结束了,别想了。”
丁浩低着头勉强应了声。
普普道:“叔叔,他们俩的东西,你要还给朝阳吗?”
“当然不,这些东西我要销毁。”
“可是,刚刚看到有好多钱,还有手表项链,应该挺贵的。”
张东升笑了笑:“他爸确实挺有钱的,这些东西比你们要的三十万还贵。”
普普露出了微微吃惊的表情。
张东升道:“不过你们不要贪这些东西了,这里的现金我过段时间会还给你们,手表项链什么的,不用去惦记着了,我不会还给你们,更不会自己要,而是等过了这一阵,彻底销毁了。总之,这件事后,我帮了你们,你们也该把相机还我,我们扯平了。从此以后,我们三个,加上朝阳四个,谁都不能再谈以前的事,半句都不能谈,想都不能想,好吗?”他特意盯着丁浩,坚定地道,“一切都过去了,放心大胆地生活,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丁浩注视着他,狠狠点头:“好,我一定不去想了!”
普普也点点头:“我也不会的。”
“好,我们都需要一个彻底干净的生活,如果你们能做到,说明你们成熟了。这次事后,我不会直接把三十万交给你们,怕你们乱花,但我承诺可以照顾你们生活,负责你们需要的花费,直到你们以后长大工作,怎么样?”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感激地看着张东升,道:“谢谢叔叔!”
66
“喂,喂,”方丽娜轻叫两声,又伸手碰了碰同桌,“喂。”
“啊,怎么了?”朱朝阳这才回过神来。
她悄悄凑过来:“刚才下课你出去那会儿,是不是又被老陆叫去训话了?”
“嗯?没有啊,我没去过办公室,我就上了个厕所。怎么,老陆又有事要找我?”
方丽娜摇摇头:“没有,我猜的,我以为你被她叫去训话了呢,要不你怎么半个钟头就看着这一页,笔都没动过呢?”
朱朝阳尴尬地笑一声,不知怎么应答。
“嗯……”方丽娜又思索了会儿,低声道,“你是不是有心事?是不是你爸爸的事?”
“啊,我爸……”朱朝阳顿时紧张地看着她。
方丽娜同情地看着他:“暑假你家里的事儿,我爸都跟我说了,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嗯……王阿姨,确实对你太过分了。”
朱朝阳勉强笑了下:“我习惯了。”
“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不会的啦。”朱朝阳嘴角动了下,把头转向书本,动笔去解题目。
夜自修一结束,朱朝阳连忙骑上自行车,以最快的速度往家里冲,到了家里楼下,他左顾右盼却没见到任何人,心中一阵害怕。
这时,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他转过头,这才注意到不远处一栋建筑的阴暗角落里缩着普普,她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了。
他急忙停好车,看了眼四周,随后飞快朝普普奔去,带她穿过几条小路,到了一个靠墙的隐蔽处,确定没有人后,着急问:“怎么样了?”
普普抿着嘴,看了他片刻,道:“一切结束了。”
朱朝阳立在原地,脸上表情发生着丰富多彩的变化,看不出是喜是忧是悲是乐,过了好久,他大口喘着气,似乎情绪剧烈波动着:“都死了吗?”
“死了,埋掉了,以后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朱朝阳抬起头,仰天望着天上的繁星,出神了几分钟,重新看着普普:“告诉我,是怎么做的?”
普普将早上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末了,朱朝阳长叹口气:“终于结束了。”
普普道:“叔叔问我们什么时候把相机还给他。”
突然听到普普也喊那个男人叫“叔叔”了,朱朝阳微微惊讶了一下,略略不安问:“你也叫他叔叔了?”
普普想了想,不以为然道:“我觉得他不是太坏。”
朱朝阳谨慎道:“我觉得还是要防着他一些。”
“嗯,放心吧,现在我们和他扯平了,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了。”
朱朝阳思索下,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相机还他呢?”
朱朝阳考虑了一会儿,说:“等过几个星期吧,完全风平浪静了,我就过去把相机还他,还要谢谢他这次的帮助。其实,我最需要谢的是你,真的,月普,我很感激你。”
面对他明亮的眼神,普普脸色微红地低下头:“没什么的。”
“耗子呢,他害怕吗?”
“早上我瞧他挺紧张的,还怕他弄出岔子呢,好在最后没什么。回来后,他现在又在家里玩游戏了。”
朱朝阳咯咯笑着:“只要有游戏玩,他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普普道:“是啊,要是回孤儿院哪能玩游戏,所以他也根本别无选择。”
“好啦,现在开始,我们都开始全新的生活,以后我们再也不要提过去的事啦,包括孤儿院,让他们统统见鬼去吧。”
普普脸上露出温和、由衷的笑容:“对,都见鬼去吧。”
“对了,你说他们俩埋在坟上面的空穴里?”
“是啊。”
朱朝阳想了想,道:“嗯……我想再去看一眼,算是最后一眼。”
普普思索了会儿,缓缓点点头,同情地看着他:“嗯,不管怎么说,他都曾是你爸爸,也许你过些天,心里会越来越不好受的。也许……也许会恨我……毕竟……毕竟最后是我做的……”
她声音逐渐小得像蚊子。
“不可能的!”朱朝阳极其坚决地摇头,认真地看着她,并抓住了她肩膀:“你永远不要这样想,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永远不会恨你。我也永远不会后悔,不会不好受的,你放心吧!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做的,你是在帮助我,做了你不想做的事,我很感动。与其说是你,其实是我亲手杀了他们,归根到底,还是他们亲手杀了他们自己。我只不过再去看最后一眼。你不要告诉耗子和那个男人,让他们担心,我知道他们都不想再提及这件事了。我这个星期天休息,一个人去看最后一眼,算是彻底做个了断了。”
“嗯。”普普重重地点点头。
与普普分手后,朱朝阳独自缓缓走向回家的路,他嘴上有淡淡的微笑,可眼睛里又含着泪在哭。
他走到楼下,抬头望着黑色的天空,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唱起一首歌:“我是你的骄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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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晚上,周春红看到儿子房间门关着,门底缝隙透出光亮,知道儿子还在学习。
儿子学习极其用功,每次都是年级第一,所有任课老师都对他赞誉有加,尤其是数学老师,说朝阳现在的能力,不光初中数学早学完了,高中奥数题都开始做了,如果发挥正常,初三的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不是问题。如果他拿了全国一等奖,高中肯定能保送进全市最好的效实中学。
每每想起她这么一个文化程度不高、收入有限,还离了婚的普通妇女,能培养出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她心中就充满了欣慰和自豪。别人都觉得朱朝阳是个宝,偏偏只有亲爹朱永平不上心,只宠着他现在的家庭,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冷哼一声,心中迸发出要给儿子更多关爱的想法。
唯一的缺憾就是儿子个头像她,长不高吧。近两年儿子也时常表露出个子矮的苦恼,大概是青春期来了,谁都会额外注意自己的外在。周春红从冰箱里拿出纯牛奶,倒了满满一杯,给儿子送去。她转开门,看到儿子正背着她坐在椅子里,低头奋笔疾书,连电风扇也没有开,赤裸的后背上挂满了汗珠。
“朝阳,喝杯牛奶,休息一下。”
她刚发声,朱朝阳突然全身一震,极度紧张地转过身来,看见是他妈,吐了口气:“妈,你进来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吓我一跳。”
周春红歉意地笑着:“是你太用功了,没听到。你在做题目?”她瞅一眼,看到了一本笔记本上满是文字,“你在写作文啊。”
朱朝阳轻声地应了下,悄悄把笔记本合了上去。
“那,你把牛奶喝了,补钙。”
“嗯,放下吧,我等下会喝的。”
“你怎么不开电风扇,这天多热啊!椅子都被你坐湿了。”
“风扇太吵了。”
“以前你也没觉得吵啊。”
“这次作业很多,我还有很多题没看。”
周春红点点头,又问:“这几天你在家,有没有接到过你爸电话?”
朱朝阳微微一愣,道:“没有啊,一直没打过电话,怎么了?”
周春红撇撇嘴,很是不屑的样子说:“你奶奶今天打了我电话,说朱永平失踪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失……失踪了?”
“对啊,说他这几天跟婊子两个人都失踪了,厂里人找不到他们,有几件要紧的事也拖着办不了,说两个人手机都关了,你奶奶还问我能不能联系到他们。”
“嗯……干吗要问你?”
“就是说咯,朱永平跟婊子去哪里鬼混我怎么晓得?真是好笑,管他们去哪鬼混都不关我的事。”
朱朝阳想了想,问:“他们失踪几天了?”
“好几天了,好像说是星期三开始就联系不到他们了。”
“他们那天干吗去了?”
“谁晓得呢。”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管他出了什么事,反正你爸也不关心你,我说,你也别去关心他,到头来什么事也没有,还惹得被婊子嘲笑。”
朱朝阳点点头。
周春红道:“好啦,你也早点写完作业睡觉,明天你难得休息一天,初三后,休息更少了,不要累着。”
“妈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周春红刚走出房门,就见朱朝阳连忙又把门关上了,她微微感觉奇怪。
到了半夜,周春红一觉起来上厕所,发现儿子房间的灯还亮着,她看了眼手表,竟然都已经一点了,隐约还能听到儿子快速写字的沙沙声。她忍不住站门外说了句:“朝阳,早点睡了,明天写一样的。”
“哦,我马上睡。”
很快,见他房间的灯关了,周春红这才继续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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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公墓下面的停车道上,停着几辆警车,离这几辆警车相隔不远,还停着一辆奔驰。
叶军下车后,朝那辆孤零零的奔驰车看了几眼,随后跟着最开始接警的民警一同上去。
尸体发现处位于公墓最上方一带,那里是一片挖好的空穴,为以后的坟预备的,两具尸体分别埋在相邻的两个穴里。尸体已经被挖出,正放在一旁,上面搭着临时的简易遮阳棚。现在是最热的八月正午,尸体散发出阵阵的恶臭,所有警察都顾不得闷热,戴上了口罩。叶军朝尸体看了会儿,受不了气味,走到一旁,等了十多分钟,那个最受苦受累的法医老陈从棚子边跑了出来,摘下口罩,大口呼着气,连声道:“受不了,真受不了,这季节出命案,简直要了公安的命。你说这些个歹徒,冬天杀人也就算了,这季节干活,也……也太心狠手辣了。”
叶军朝他苦笑:“没办法,谁让你领这份工资的。”
陈法医朝他打趣:“其实最难闻的是刚过来那会儿,你在旁边站上个几分钟就慢慢习惯那味道了,你要不要去体验一下?”
“免了,我听你的结论就够了,怎么样,什么结果?”
“一男一女,两个人都是被人用刀捅死的,脸上也被刀划花了,完全无法辨认容貌。死的时间倒是不久,估计没几天,不过这季节你知道,半天功夫就开始烂了。另外,两名死者身上所有物件,连同内衣裤都被人剥光了,所有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看来这次光是认定死者身份的活,就得不少日子。”
叶军摇摇头:“两名死者身份嘛,我猜用不了多久,你瞧。”
他手指着山下的停车区。
“什么?”
“那辆奔驰车,孤零零停着,这荒郊野地的,旁边又没人住。”
陈法医点点头:“看来八九不离十。”
“我刚给交警打了电话,让他们查车牌了。”
过了会儿,叶军手机响了,他接听完毕,微微皱起了眉,迟疑道:“说不定,这次要牵出个大案了。”
陈法医理所当然道:“杀人毁尸,而且杀了两个人,本来就是大案。”
叶军哼了声,道:“你猜得出那车是谁的吗?”
“谁的?”
“朱永平的。”
“谁是朱永平?”
“朱晶晶他爸。”
“啊?”陈法医微微张着嘴,“死的该不会是朱永平和他老婆吧?”
叶军朝棚子远远看了眼,道:“我回想了我见过的这两人的形态,和这两具尸体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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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派出所的案件通气会上,几位侦查员汇总了今天的情况。
命案是今天一早由一群送葬者发现的。今早九点不到,一户包括亲友和葬礼帮工在内的约七十多人的送葬队伍,包了两辆大巴车来到大河公墓,为一过世的亲人下葬。下葬前,按照风俗,先放鞭炮,然后和尚要做半个钟头的法事,这期间,闲着无聊的一些亲友在公墓里随意走动聊天。当时有几个人走到了公墓最上一片的空穴处,无意中陡然发现一个穴里冒出半只赤脚。刚开始几人以为谁家居然没把死者火化,偷偷埋了,后来走过去细看,感觉不太对劲。于是招呼了其他人过来看,大家看到后,越发觉得不对劲,随即报警。
经过今天的调查确认,死者确为朱永平和王瑶,两人自从上周三早上去给女儿上坟后,失踪至今,当天早上即出现手机拨不通的情况,他们家在上周六也报过人口失踪警。结合初步尸检情况判断,两人在上周三早上上坟时就已经遇害。
今天是星期三,案发至今已整整一个星期,期间虽然都是晴天,但宁市靠海,中间免不了下过几场雷阵雨,即便从没下过雨,这种露天犯罪现场经过一个星期也早就面目全非,加上今天早上发现尸体的一群送葬者踩踏,足迹这一块的犯罪痕迹是不用指望了。
经法医初步判断,两人均是被人用匕首捅死,同时用匕首毁容,包括身体部分也遭到匕首的划戮,并且凶手将两人尸体埋入空穴中,显然是准备毁尸灭迹。
初步定性是抢劫杀人案,因为死者身上钱财、首饰、珠宝、衣物均被凶手拿走,甚至凶手还到过死者的奔驰车内,据永平水产的工厂工人透露,朱永平车里一直放有数条名烟和一些财物,而现在,车内空空如也,找不出任何值钱东西。当然,警方少不了对车内外指纹进行一番提取。
整个刑警队今天对大河公墓进行了搜查,未找到作案工具。另外由于案发过去一个星期,现场痕迹都已损毁,所以也找不出两名死者具体是在大河公墓哪个地点遇害的。
于是,摆在刑警队面前的这起双人命案,就成了典型的无头案。只知道案发时间和被害人,除此外的情况,一无所知,甚至凶手有几人也无从判断。
叶军低头抽着烟,听着其他同事对案件的看法。看得出,大家对破这起命案都不乐观。在场的有老刑警,也有年轻警察,他们或多或少接触过命案,也知道,并不是所有命案都能破得出。他们所在的镇工厂众多,外来人员流动大,地理位置靠海,有几片沙滩,几乎每年都会在沙滩上发现被人掩埋的尸体,有的甚至是碎尸案,这些案件经常是放了几个月后,最后连被害人是谁都调查不出,更别提什么时候遇害,什么时候被人埋在海滩上的。大部分这类无头案都成了尘封的卷宗,静静躺在档案室里。这次也差不多,无非知道了被害人和遇害时间。但案发现场找不到任何线索,公墓位于山坳,几公里内没有监控,公墓附近自然也没有人居住,平时除了送葬者,根本不会有人去公墓。倘若不是朱永平半只脚没被土盖进去,露在了外面,今天的送葬队也根本不可能发现,这起命案恐怕至少要过个把月甚至半年、一年才会曝光。
不过叶军心中还有个疑问,一个多月前朱晶晶在少年宫被害,现在朱永平夫妇也被害,也就是说,他们一家三口都死了。
虽说今天对案件的初步定性是抢劫杀人案,但会不会并不是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短时间内一家三口发生两起命案,全家被害,这两起命案之间,会不会存在一定的关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