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9低垂着眼帘，睨着将她高高举起的顾南风。

“这就是它的力量吗？竟然如此强大，不得不说它甚至超过了主脑的预估——哪怕同样是不朽三段的力量，你可轻松碾压我。”

C9的脖子修长纤细而又柔软，但这并不妨碍顾南风掐住她的手又紧了一丝。

对于这种玩弄感情的执行者，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顾南风冷笑道：“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C9小姐，就算你打扮成了哥特萝莉，可你仍然没有萝莉之心，不，应该说，你没有灵魂！”

“你是用灵魂在战斗吗？”

C9弃刀，用一双温热的小手握住他的手腕：“就像7号那样吗？”

“真正的力量来自于灵魂。”

顾南风胸前一层层乳白的鳞片迭起，将那被洞穿的血淋漓伤口彻底修复，“你知道什么是灵魂吗？”

“抱歉，顾南风，我知道。而你不知道C的含义。”

C9握住顾南风的手像一只强力的老虎钳一样，骤然发力之下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碎！而那只被她丢在地上的长刀，此时竟凌空而起，平平悬浮于顾南风身后。

C9冷声道：“跟我走，或者，死。”

顾南风甚至看都没看上哪怕一眼。

他不屑：“这就是你所说的灵魂的力量？倒是也理所应当，既然你的位阶在小七之上，灵魂之力理应要强过她才对。”

C9说，“没错。”

顾南风说，“所以，这意味着，你的肉身也不一定能承受的了灵魂之力全力爆发。”

C9再次说道，“没错。”

她的手腕上爆出一团血痕，甚至是一丝碎肉开始剥落，“主脑的指令，我必须要执行。”

“没有拒绝的权利，就没有灵魂的自由，没有自由的灵魂谈什么灵魂之力？”

顾南风脑后的光环骤然间光华大放！那是宛如惶惶烈日的光辉，那是几乎要融化一切的炽热！

“而我，自由人的灵魂……”

轰！！

顾南风手中的无极剑骤然间脱手而出，那剑光宛如光辉之龙般冲天而起，裹挟着C9的长刀直冲九天！

“你不会知道仇恨是怎样的力量，而情感又是一种怎样的浩瀚。”

顾南风伸出手指扣住C9脸上那张面具的下缘，“C9小姐，你就不要再……藏头露尾了！”

啪！

C9松开一只手，压住顾南风的手背：“你确定你要看？”

“当然。”

“你会后悔。”

“不可能。”

C9深吸一口气，竟是松开了手，然后一把掀开了面具。

“我说过，你会后悔。”

顾南风呆了。

他岂止是后悔？！！

在这一瞬之间，他甚至是失去了对世界的哪怕一丝丝的留恋。

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年轻的，精致的，漂亮的，冰冷的，脸。

她很年轻。

是她。

三年前，从避难所出走的她，那个初恋的她，第一次心动的她。

她竟然也是个假人！！

“为什么。”

顾南风就像是纪元前的剧集中那些被击溃了理智与情感的主角一样，缓缓地、艰涩地、痛苦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兰，为什么。”

“我说过你会后悔，也说过你不知道C的含义。”

顾南风松手。

C9轻飘飘落地，她一挥手，长刀自九天之上回归她的掌中。

“原来C，指的是卫念慈的慈……”顾南风喃喃着，目光有些无法聚焦——也许是，他不敢正视她的容貌？

“再问你一次，是否跟我走。”

“还有什么意义？”顾南风叹息道，“连我最后一丝幻梦都已然被你敲碎，这个世界于我而言已不再有意义。”

一切都是虚假的，建立在虚拟人格基础之上的感情，怎么可能是真实的？那只不过是所谓的主脑，给她的指令。

在这一刻，顾南风的脑子里浮现出言情小说里常用的台词：终究还是错付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种“背叛”会带来如此之重的情感冲击，会带来如此至深的伤害。

恍然间，顾南风仿佛看到在那个红月之下的雪夜中，瘦削的少女顶着漫天风雪，跟在父亲的身后出现在窗外的景象。

他又看到墙壁上的虚拟壁炉的火光，将新年的晚餐映衬得格外温馨。

他甚至看到了在朦胧的水气中，满脸惊愕的少女看着不小心闯入浴室的自己，慌张地用浴巾挡在胸前。

在白色的幻梦中，顾南风那迷离的双目开始逐渐聚焦，逐渐地恢复了神智。

熟悉的，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的脸庞之上，开始涌现出了陌生。

他冷笑：“你不是卫念慈。”

C9没有回答，但这已经足够了：这意味着，不能说谎的假人只能用沉默来撒谎。

“所以，C并不是指慈。”

“是指慈。”C9的目光之中似乎有着一丝怜悯？

“但并不是全部。”

“对。C9的含义是，卫念慈型假人第9号。”C9盯着顾南风的脸，“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不小心偷看过念慈洗澡，她的脖颈上可没有这个纹身。”

顾南风的心头，恨意愈发高涨：卫念慈型假人，这就意味着，她至少被复制了9个。这些混账到底把人类当成什么！！

“永恒教会的布道者已经被我杀了。”C9平静地说着，“所以，你现在可以把我带回去，把我的脑子取出来，来窥探所有的秘辛。”

顾南城沉默了。

他不认为自己有勇气去执行如此残忍的操作，哪怕他明知道C9并不是真正的卫念慈。

“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灵魂？”C9嘴角泛起冷笑，“如此懦弱的话，似乎自由并不具有什么正面意义。”

“也许你是对的。”

顾南风再次掐住她的脖颈，将其提在手中：“因为我是人，所以我不会把你做成什么缸中之脑，但念慈的下落，我父母的下落，小七和小八的意识，我必须要从你口中撬出来。”

“权限之下，所有假人的嘴巴都很牢固。更何况，你根本不会忍心对卫念慈的复制体下狠手。”

“是啊。”顾南风苦笑，惨笑：“如果你说这是软弱，那就是了吧。但我还是想试试。”

他还有最后一个武器。

所有的假人都对于情感有着近乎于执念的向往，她们逃不开自己那虚假的温柔，哪怕她们明明知道。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灵魂深处对于情感的执着。

而脱胎于人的假人，对情感的执念就是与生俱来的的，刻在虚拟人格最深处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