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苏宁去了鬼街的青山茶斋。
原本与澹台锦瑟说好的年后去紫微宫做客,这会不得不往后拖延。
没办法啊,守道者的主人,那位仙界之人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华夏,由不得苏宁不去争分夺秒。
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融炼体内的妖魔之气,将修为提升至武力十八层。
而后,不管是谋取六脉地魂,凑齐完整的造化之气,还是前往仙人墓探查。
成仙得道白日飞升,他势在必行。
为了自己,为了家人能安稳无忧的活下去,别无选择。
“我,我听童鸢说,你和灵溪大年初八订婚?”
小院屋檐下,身着紫裙的恬静少女素手煮茶,往炉子里添加竹炭。
她问的轻描淡写,很随意,很轻松。
但清澈的眸子紧紧盯着苏宁,似乎在等他亲口确认。
后者点了下头,笑着回道:“是,奶奶定的日子,那一天百无忌禁。”
“我今天过来,一是告诉你没法近期动身前往紫微宫。二来,也是想通知你年初八那天过去吃饭。”
“溪溪的意思,用不着大张旗鼓的动客,邀四方贵宾。”
“简简单单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就行了。”
澹台锦瑟低头道:“挺好的。”
“命中注定的姻缘,理当如此。”
苏宁拎起铜制茶壶,小心架在炉子上道:“命中注定是一回事,能否顺利走到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和溪溪的命中注定仅限命格,若她看不上我,我不喜欢她。”
“再多的接触与亲近亦是白费功夫。”
澹台锦瑟附和道:“是啊,命中注定的姻缘尚且如此,更何况萍水相逢呢?”
“我,祝你们幸福。”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苏宁正色道:“梵音姐,你也一定会幸福的。”
澹台锦瑟放下手中铁杵,往茶壶里添加茶叶道:“你们的订婚酒,我怕是没时间去喝了。”
“我已经安排好车子,明天一早返回紫微宫。”
“我,在山上等你。”
苏宁遗憾道:“那下次见面,我和溪溪单独请你吃饭。”
澹台锦瑟说了声“好”,笑意醉人。
水开了,茶香弥漫。
她安安静静的坐着,目光游离在飘荡的雾气中。
不知在想什么,神情莫名的感伤。
苏宁主动站起身倒茶,熄灭炭火。
澹台锦瑟轻轻的说道:“苏宁,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称不上有多喜欢,有多死心塌地。”
“可某个瞬间的心动,深深烙印在心底。”
“无关长相,家世,修为……”
“或许,是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他闭着眼装睡,略微上扬的嘴角。”
“他的干净,简单。”
“少了世俗男人追求我时,隐藏起来的肮脏恶心,多了一抹我愿意看到的天真。”
苏宁听懂了这番话,捧着茶盏的右手不着痕迹的有些抖动。
一闪而逝的紧张,他故作平静道:“一见钟情呀?”
“相信。”
“我第一次在桃山村看到溪溪,就是一见钟情。”
澹台锦瑟反驳道:“不一样的。”
“你一见钟情的是灵溪的容貌,倾城绝世之姿。”
“一千个男人见到她,会有一千份一见钟情。”
“而我,我一见钟情的,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他。”
“能让我心湖荡开涟漪的那个他。”
“奈何,终究遇晚了些。”
苏宁默默喝茶,不再接话。
澹台锦瑟接着说道:“我这也是命中注定。”
“有人命中注定与他相见,有人命中注定与他错过。”
“曾经,我是有机会先认识他的。”
“我……”
她转动杯盏,猛的握住,举杯面向苏宁道:“敬你一杯,可惜不是酒,不然一醉方休多好。”
“早点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苏宁回敬道:“梵音姐,新年快乐。”
她笑颜如花,似喝酒般一饮而尽。
屋檐下,仅剩她一人。
对面的座位空空荡荡,少年已走。
她折断一缕青丝,放在他喝过的杯盏旁。
灵力絮乱,难以稳控。
……
大年初二的下午,方玟萱的小院。
苏明康在自家儿子和闺女的激将鼓励下,壮着胆子前来“再续前缘”。
人来了,畏畏缩缩的站在院子里闲逛,愣是不敢跨进客厅大门。
苏童鸢强拉硬拽了好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无奈放弃,由着老实木讷的中年男人装模作样的捣鼓花草。
这一捣鼓,硬生生从下午一点多捣鼓到了傍晚。
直到方玟萱出来透气,一眼看到蹲在花台边抽烟的苏家男人。
穿着身黑色西装,罕见的打起领带。
不伦不类的,实在搞笑。
她狐媚天成的脸庞闪过些许不自然,视若无睹。
苏明康屁颠屁颠的迎上前,没话找话道:“那,那啥子梅花,要冻死了。”
“得,得搬屋里。”
方玟萱冷笑道:“你家梅花夏天开?”
苏明康一时语噎,憨厚的抓挠头皮道:“城里的梅花怕冷,和乡下不一样。”
“我,我帮你搬回去。”
说罢,也不管方玟萱同不同意,小跑着去搬盆栽。
苏童鸢躲在卧室窗边偷看,瞧见这诡异的一幕,差点没笑出声。
恩,老爹可真行。
这理由,脑子不好的人绝对想不出来。
方玟萱表情无语,懒得多说废话。
苏明康搬完梅花,去厨房找了块抹布,大献殷勤道:“哎呀,你这家具积了好多灰。”
“到底是大城市,一天不擦灰落三寸。”
“大过年的,得注意点,让客人看到不好。”
方玟萱双手环抱于胸,冷冷的望着十二年前的枕边人。
他来做什么,她心知肚明。
可女人骨子里的矫情不允许她主动“认输”。
她在等,等他主动开口。
毕竟,她是干净的。
除了他,再没第二个男人碰过她的身子。
即便对不起苏家,她自问对得起他。
“玟萱,地板也脏。”
“拖把咧?”
“这,怎么还有衣服没洗?”
他端起木盆,碎碎念的来到井边,猫着腰打水。
方玟萱面红耳赤道:“那是我的内衣,不用你洗。”
苏明康不为所动道:“又不是没洗过。”
“以前在桃山村,不都是我洗?”
方玟萱窘迫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我是你媳妇,我们有婚姻关系。”
“现在,我是你什么?又算什么?”
“你,你就是来作践我的。”
她又羞又怒,站在原地直跺脚道:“你走,少在我面前晃荡。”
苏明康坦然道:“以前你是我媳妇,现在你照样是我媳妇,是童鸢和小宁子的亲妈。”
“玟萱,我,对不起你,我有错。”
“这些年来,我一昧的怪你,向旁人指责你,从未想过你的难处。”
“你原谅我好不好。”
“看在童鸢和宁子的份上,看在我做梦都在喊你的名字的份上。”
他撂下水桶,直立立的跪下,泪流满脸。
客厅内,方玟萱侧过身子,又哭又笑。
有人此情可待成追忆,有人破镜重圆续旧情。
情,世间最难懂的那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