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机关食堂关门都比较晚,不然梁天这位老队长可就糗大了。
四菜一汤,不过是大锅菜,放在餐盘里一起端上来的,米饭已经有点凉了,但是并不耽搁吃。
“能吃饱吗?”夏妮坐在一边,好奇的问,林奇的饭量他是知道的,一份工作餐根本不顶事儿。
“可以的,我最近减肥。”林奇随便给了个自己都觉得离谱的解释,真实的情况是,现在就算给他山珍海味,他也没心情品尝了。
“减你个头,你快点吃吧,吃完跟我回队里。”夏妮说着,把自己餐盘里唯一的一个小鸡腿夹给了他,埋头小口扒拉着米饭。
“不着急,这件案子是我负责的,人也是我下令抓的。”梁天说到这里,突然问:“林奇,你不会恨我吧?”
“恨你干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这个当队长的要是没点响动,你们局长的臭皮鞋,就该往你们刑警队的办公桌上扔了。”林奇言语平静的说道。
梁天听到这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你放心,现在我已经有点眉目了。”
“啥眉目?案情不是一目了然了吗?”林奇问。
“损我?损我是不是?”梁天身为刑警队的一把手,自然不会被林奇的反话骗到。
“哈哈,我哪儿敢啊。”林奇应着,加快了进食的速度,既然梁天如此自信,那只能说明一点,确实有眉目了。
五分钟以后,市局十七楼,刑警队总部。
一间陈列案宗的档案室里,梁天打开上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用牛皮纸袋封好的一叠厚厚的资料,直接递到林奇眼前:“这是我目前能收集到的,所有关于7。15重大砸死砸伤农民工事件的材料,从这些材料里,我发现了不少疑点。”
“你……你从哪儿搞来的?”林奇有点纳闷。
“我们警察,自然有我们警察的特殊权限。”梁天笑笑道。
“其实梁队从事发开始,就一直在着手调查案情,最忙的时候,连续三天三夜都没合眼。”夏妮解释着道。
“别光说我,你不是也一样。”梁天接着道:“要不是你的一句提醒,大家的热情也不会如此高涨,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林奇表示更纳闷了。
夏妮见他一脸的迷茫,这才说道:“林奇,其实我们从很早开始,就一直在暗中帮你了,不为别的,就为了你是我们警察的朋友,是惩凶除恶的好人,对待你这样的好人,刑警队的小伙伴们都很乐意出一份力。”
“你动员了整个刑警队帮我?”
“不止呢,再加上技侦,线人,反正夏妮为了你,几乎动用了她所有的关系。”梁天仍是笑着,那双布满血迹的鹰隼一样的慧眼里,满是对这两个小年轻的艳羡,对于梁天来说,尽管青春早已不在,但他的满腔热血,却一点都没有冷却下来的迹象。
“怎么不早说呢?”林奇看着跟她对视而坐的小虎妞,第一次发现,这个女孩竟是如此的可爱。
“哼,想给你一个惊喜呗,怎么样,这个惊喜够大吧?”虎妞冲林奇一咧嘴,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
谈笑之间,一股暖流流过心田,是呀,确实是个大大的惊喜。
“好了好了,咱们言归正传。”梁天敲了敲桌子,一脸的认真劲儿:“案情我就不必叙述了,我挑重点来说,当时我下令抓捕陈女士的时候,也是因为逼不得已,而陈女士恰好又是事故工程的总负责人,所以这个黑锅,她必背无疑。”
“等等,你刚才用到了黑锅这个词?”林奇开始惊诧。
“是的,黑锅。”梁天重重一点头,加重语气:“如果按照正常的办案程序走,应该先传唤跟事故有直接责任的监理员,但是涉及责任的五个监理,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这恰恰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林奇迫不及待地问。
“说明他们心中有鬼,无颜面见世人,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家人打招呼,就急匆匆的跑路了,结果只剩下陈芳这个替罪羊。”
听完梁天的解释,林奇不由得心凉了半截,这尼玛不是废话嘛,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跑?不跑那是傻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了一句废话?”梁天却像有天眼一样,直接洞穿了林奇的心思。
“差不多。”林奇直言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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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梁天这才又道着:“所以我就派人,从火车站、飞机场、港口、以及高速公路调取了事发当日三天内的出境记录,经过详细的电脑配比筛选后,得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这个结论就是,这些地方竟然没有一项和当事人相吻合的数据。”
“那也就是说,这五个当事人,至今为止,还躲藏在秦岭境内?”林奇赶紧道。
“不能这样武断,从他们的身份信息上看,这五个监理,除了一个叫史成功的不是名校毕业生,其它四个监理,几乎都是清华北大土木工程系的高材生,年年拿国家奖学金的主。所以他们不是不懂法,而是知法而犯法,这也正是案情的核心死结之一。”
“是啊,如何走进他们的心理,了解他们在犯案和畏罪潜逃的时候,是基于一种什么样的原因,只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就离成功不远了。”夏妮附和着道。
“梁天,你说他们到底是为了钱吗?”林奇纠结的问道。
“从作案动机的角度出发,除了贪污工程款以外,似乎找不到第二个动机了。”梁天揉着额头,跟林奇一样纠结。
“为了钱,铤而走险,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穷人尚且说得过去,可他们五个,哪一个都不像是穷人呐。”林奇抱着脑袋,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各式各样的信息,但是没有一个能在逻辑上站住脚。
“对了梁队,这五个工程监理结婚了吗?”林奇现在是想到哪儿就问到哪儿,乱打乱撞总比停滞不前的强。
“有四个结了,一个没结,没结婚的这一个,是五个人里年龄最小的。”
“他们的平均年龄是多少岁?”
“最大的55岁,最小的32岁。”
“这就更奇怪了。”林奇一边说,一边翻看着文件袋里的照片,有单人照,也有合照,最抢眼的,要数一张满是笑脸的全家福。
“怎么奇怪了?”夏妮问。
“你想呀,像他们这种四五十岁的男人,车子房子,事业家庭,几乎什么都有了,再干几年攒点棺材本,就可以光荣退休了,犯的着为了贪污几个小钱而犯罪吗?”林奇说着,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假设我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我年轻有为,名校毕业,收入节节攀升,不到三十岁就挣下了车和房子,娶了一个漂亮媳妇,生了一个漂亮女儿,过着令无数穷人羡慕的小资生活,可是有一天,一个犯罪的念头从我的脑海里划过,只要干成这一票,我就可以发点小财,这点钱虽然不算什么,但是包养一个情妇应该绰绰有余。”
“林奇……”
“别打断他!”梁天赶紧伸手堵了下夏妮的嘴。
“可是这样做值得吗?几十万对于我来说,并不能改变我现有的生活,可我依旧要为了这点钱铤而走险。”
“依旧要为了这点钱……或许,或许我根本就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别的什么东西?”林奇说到这里,眼睛猛地睁开:“梁队,或许我们从第一步,就走进了一个思维的死胡同里,因为我们所有的讨论,都是在围绕着钱这个动机,而这个动机,却是一个纯粹的主动行为。”
“对呀!”梁天听林奇说到这里,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经质似的狠狠一拍桌子,一针见血:“凭什么人一定要去主动做一件事?”
“不主动,难道被动吗?”夏妮傻傻的问道。
“当然!人的行为习惯虽然大多数情况下都被主动意识控制,但绝对会有被动的情况出现。比如你因为某种特殊原因,逼不得已要撒谎的时候,你的被动意识就会打败你的主动意识,因为你必须撒这个谎,否则就会被别人知道真相,将你置身于更不利的处境。”林奇说完,兴奋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先排除掉钱这个动机,寻找第二个动机。”
“第二个动机?那会是什么?”夏妮又问。
“很简单,这五个工程监理,都是在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下,才知法犯法。”梁天给出了结论。
“有什么依据吗?”
“哎呀,笨死你得了!”林奇忍不住一拍她的脑袋:“这事儿用脚丫子都能想得到,如果他们真的想赚昧心钱,更应该在一事无成的时候去赚。而不是在事业已经小有成就的时候,因为这前后两者的投入和产出,其实是不成比例的。好比一个人快要饿死的时候,他会被迫去偷一条面包,当他衣食无忧的时候,他当然不会这样做。”
“综上所述,我的结论就是,他们在以次充好的时候,已经提前想到了大楼有可能坍塌。但他们还是那样做了,这样做的动机只有一个,就是林奇刚才说的被动意识,他们不想做,但是不得已不那样去做!”梁天说着,表情看起来异常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