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叶无坷,见叶无坷也是一身布衣,还低头看了看叶无坷的靴子,似乎是断定叶无坷不是公门里的人。
所以他问:“你是不是想讹我?”
叶无坷也仔细打量着他,从上到下的看:“你认为我能讹你什么?”
年轻男子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于是从口袋里摸索了好一会儿后才摸索出来几个铜钱。
他把铜钱递给叶无坷:“你要是想讹我,拿着钱滚蛋,你要是不想讹我,给我俩钱滚蛋。”
叶无坷都惊着了。
他问:“你这一路一个坏人都没遇到吗?”
年轻男子:“人怂我是爹,人横是我爹,我怕什么坏人?”
叶无坷忍不住挑了挑大拇指:“我突然很想认识你一下,要不我请你喝酒?”
年轻男子听到喝酒两个字,把他那几个铜钱收起来后很认真的说道:“喝酒可以,话说前边,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男人喜欢我。”
他很认真:“世上最腌臜的便是男人与男人,若是女人与女人想想倒是还有点儿意思。”
叶无坷感慨道:“你这种人都能安然无恙,看来蜀西南的治安也不像是传说中那么坏。”
他指了指年轻男子手里的本子:“我也不喜欢男人,我只想知道你写的是什么。”
年轻男子犹豫片刻,点头:“得两壶酒。”
两壶酒过后,年轻男人的脸色已经逐渐红了起来。
“我晏青禾走遍蜀西南,写下近万言的风土人情天候地貌。”
他指了指自己的毛驴:“这两个竹筐里装下的,便是三千里山河。”
叶无坷问:“先生志向在此?”
晏青禾一摆手:“小了。”
他的手指了一圈:“我愿走遍江山,蜀西南并非我行天下之起点,也非我行天下之终点。”
“我自荆州起至蜀西南,从夔州南下走白蒲,再从白蒲至突玉浑,又从突玉浑至深毒,再从深毒折返回来。”
他端着酒壶仰着脖子灌了一口:“行近两百万步,丈量天下已有两年余。”
一口酒下去,这年轻男子心中豪气更甚。
“我要从这再走到息东道,沿海岸一路向东再向北,至东北大雪皑皑之处,再向西行,过北漠,冰原,草场,至白鹿关再向南,过沙地,戈壁,途经西域诸国,进高原,上雪山......”
说到这晏青禾打了个酒嗝,他看向叶无坷:“我今年二十四岁,丈量大宁一周,纵十年之期不晚,二十年亦无妨。”
“待我成书,便是天下山海之经,民生之策。”
他再次看向叶无坷:“此番功业,旷古绝今。”
晏青禾拍了拍酒壶:“你用两壶酒,听我万丈志向,不亏不亏。”
叶无坷看向晏青禾手边的本子:“你记录沿途所见,然后再绘制成图,这些东西每一张说价值千金不为过......”
晏青禾拿着酒壶往嘴里倒,却发现酒已经没了,最后那几滴酒掉进嘴里,他还砸吧砸吧味道。
叶无坷问:“如今朝廷就要南征,你曾去过白蒲,走遍山川,是否想过这些图暂借给南征大军?”
晏青禾一摆手:“什么借不借的,白蒲,大宁肘腋之患,灭白蒲,置道府,开民智,行教化,三代之后,水清地灵人文荟萃。”
他看向叶无坷:“一图而能安天下,我亦是千古风流人。”
叶无坷问:“那为何你不去寻庄大将军?”
晏青禾一摆手:“不去不去,我若去了,他必留下我做什么向导,还要我出谋划策,我生性放浪,若被禁于仕途,一生毁矣......”
他问叶无坷:“你问我此图是否可借给南征大将,料你也是朝廷中人。”
说到这晏青禾起身,跌跌撞撞拉了他毛驴缰绳,牵着毛驴把缰绳递给叶无坷:“送你了,你去见庄无敌,你去领那前程,我此时困了你自走就是。”
说完转身要去找地方睡大觉。
叶无坷一把拉住他:“这些东西是你耗费数百日夜之功,走遍千里河山所制,随随便便送人,你倒是心大。”
晏青禾眯着眼睛说道:“你休要以为我不识人,你故意与我搭讪之时,我便看出你非凡之处,你拿去拿去,若南征大胜,你不要提我名字,自领功名就是。”
叶无坷问他:“你说看出我非凡之处,到底有何非凡之处。”
晏青禾大笑:“我欲走遍人间,见江山如见画,见人,才是见天下。”
他指了指叶无坷手腕上的红绳:“扣子寻常,不值分文,红绳纤丝金缕绝非凡物,料来是你心上人所赠,能给你这红绳的多半是官家出身......”
他又指了指叶无坷的手:“非常年练刀剑之人,手上怎么会有这般痕迹,你身形挺拔,行走方直,必是军伍。”
叶无坷往四周看了看,拉了晏青禾:“你既然能看出这些,那你就跟我走吧。”
晏青禾想挣脱开,却哪里是叶无坷对手。
叶无坷捏住他手腕之际悄悄探查,却发现这人身上没有半点修为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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