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夸的叶千办,上次去草原的时候这个人人都夸的叶千办其实一事无成。”
叶无坷站在白鹿关的城墙上看着北方自言自语,似乎是想看到那些没能回家也回不了家的魂。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那是刚刚从长安送到白鹿关的密信。
叶无坷在离开长安之前知道束休看过阿爷,束休也拜托他去看了看连温酒照顾的那些孩子。
叶无坷在去找那些孩子的时候,与其中年纪最大的孩子谢东廷聊过。
谢东廷说,他现在是孩子们的大哥,等到明年一个叫周焕然的孩子长到十五岁,学问就追上他了,他就可以出去打工还叶无坷的银子。
叶无坷当时无意间问了他一句,你一直都是这里最大的孩子吗?
谢东廷回答说不是,有一位方大哥之前也在这里住过一阵子,后来走了,没有告别,也没说去什么地方。
叶无坷在那一刻才忽然醒悟过来,他有一件一直都忽略了的事。
其实也算不上是忽略,而是根本就没往那个方向考虑。
所以他在离开长安之前去见了高清澄,清高清澄帮他仔细查一查。
现在,信到了。
高清澄在长安查清楚,方知我就是从那个贫民区出去的。
方知我的家就住在那边,一家四口,父亲也是小淮河做苦力,母亲靠给小淮河里的姑娘们浣溪衣物补贴家用。
方知我的姐姐遇害那年才十九岁,帮她母亲把洗好的衣物送去小淮河某处,路上遇到了大将军唐安臣的长子唐旭。
方知我的姐姐被掳走,那个家,在那一刻散了。
唐旭是束休的哥哥。
唐旭祸害了方知我的姐姐,逼死了方知我的父母,这件事原本唐旭想压下来,却被大将军唐匹敌得知。
唐匹敌是唐旭的大伯。
一怒之下,唐匹敌亲自杖毙了唐旭。
紧跟着唐匹敌请旨,将唐安臣一家逐出唐家,改唐姓为束。
方知我在一夜之间失去了父亲母亲和姐姐,那段时间对于他来说有多绝望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
连温酒收留了他,就住在那个看起来破旧但干净的小院里。
根据高清澄查出来的事叶无坷已经可以推测出,束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方知我。
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无从得知,但方知我最后选择了帮助束休做事。
徐胜己,连温酒,束休,方知我......
这些名字全都串联了起来。
叶无坷心口堵的难受。
唐安臣是他的父亲,哪怕叶无坷到现在也不想承认这个父亲,可这是不争的事实,他无力改变。
唐安臣纵子行凶一样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唐安臣一家都受到了惩罚。
战功赫赫的开国公一家,因为这件事受到惩处,唐旭被杖毙,唐安臣被贬为平民,改姓束之后一家隐姓埋名的生活。
这件事和叶无坷无关,可叶无坷此时的心中一阵阵的绞痛。
他想起方知我,那个经历了比他更深重苦难的人。
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不配评价苦难。
连温酒死了,方知我死了。
除了徐胜己之外,剩下的三个人多多少少都经历过苦难,现在四个人之中还有一个经历了苦难且活着的人......束休。
但叶无坷很清楚,束休要做的绝不仅仅是想以揭露出来二皇子试图谋反的事来报复皇帝。
他们那群人没有这么肤浅,这只不过是他们顺便发泄了不满和怨恨。
姜虹......
叶无坷又想到了那个少年。
姜虹也在经历苦难。
痛苦可以带给人绝望,也可以带给人力量。
现在已知的四个人中,似乎只有徐胜己经历的苦难要少一些。
可他的痛苦,也只是比束休他们轻一些。
他的父亲是一代权臣,他深知他父亲所作所为会给家族带来什么后果。
“你有你活着的意义,而我不朽。”
叶无坷喃喃自语。
这是束休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那些年轻人的目标不是发泄愤怒和不满,他们是要用自己的力量来揭示大宁不稳定的东西。
其中包括还无法定性的二皇子,包括温贵妃,包括西北温家。
西北温家的掌控力看似已经彻底消散,但那只是表象。
如果温贵妃有意扶植她的儿子继承皇位,那她最直接的敌人就是太子就是高皇后。
以温贵妃的谋略和理智,怎么可能不在这些年中悄悄的积攒力量?
草原上的谋局直指太子殿下,以及认可太子地位的那些老臣。
若这真的是温家所为,那这就是温贵妃开始出手的象征。
叶无坷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温暖的死,会让整个温家变得狂暴起来。
高远他们那批人被不断的猎杀,也许正是温家的人在不停的查找温暖死亡的真相。
该主动些了。
唐安臣也好,唐旭也好,他们造的孽犯的罪和叶无坷无关,可这完全不能影响到此时此刻叶无坷心中升起对方知我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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