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安去漠北的时候还没到九月,从漠北回到长安已是腊月末,算计着其实没几天就要过年,所以准备赶往江南道的叶无坷他们离开无事村的第一个年注定了要在路上过。
从廷尉府归来的叶无坷一直在想着,那老头儿还没有过过这般孤零零的年,要不然把他带上?可是这念头只出现了瞬间就被他摇摇头否定了。
副都廷尉张汤虽然没有说的特别明白,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一趟可能比去漠北还要凶险。
高清澄在马车里和他说的那番交心话不仅仅是告诉叶无坷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是在提醒叶无坷江南道的事绝不简单。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还能轻而易举的屠掉一个小村子几百口人,这中原江山早已经不是楚国末年时候的兵荒马乱。
所以这一趟南下还是不能带着阿爷,哪怕他真的想带阿爷去看看那传说之中人间至美的江南水乡,看看小桥流水,看看园林如画。
哪怕北方已是冰天雪地,江南那边应该依然是遍野繁花。
纠结着走到家门口,叶无坷抬头看,发现家门上竟是已经早早的贴上了福字春联,一如既往的还是阿爷亲笔写的字,看起来有一种和长安城格格不入又相得益彰的朴实美感。
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的说笑声,叶无坷将对那江南大案的阴霾全都往心里使劲儿压了压,嘴角堆起笑意,迈步进门。
阿爷他们正在拿着一张纸看,那是二奎第一次担当重任为今天的晚饭列出来的单子。
叶无坷去廷尉府的时候,雁塔书院里来了几位弟子,一路打听着找到家里,没别的事,就想看看大奎二奎的作业完成的怎么样。
结果这俩的表现让书院弟子大为不满,于是阿爷也算开了眼界,头一回看到小先生们追到弟子家里来打手板的,大奎二奎那两个雄伟壮阔的家伙像是两只变异了的兔子,蹲在那,伸出手,龇牙咧嘴的被小先生们用戒尺好好教训了一顿。
听闻他们马上又要离开长安,小先生们想了想留作业大奎二奎应该还是完不成,于是留下了两本书,交代他们两个无论如何也要再多认识几个字,不光要认识,还要记住。
三奎这个从来都不怎么爱笑的家伙,今日有些合不拢嘴。
阿爷说为了检查一下大奎二奎在书院里学的那些字还记住多少,于是就把提前要吃的年夜饭都做些什么交给大奎二奎了。
此时此刻,阿爷手里拿着大奎二奎列出来的菜单,绞尽脑汁的猜,一猜一个不吱声。
叶无坷到近前探着脑袋看,一看也是一样的不吱声。
拍古,顿小几,于,朱踢,郭包又,二个亮才......
见众人看的如此如神,三奎也凑过来看了看,瞧了几眼就大为震惊,看大奎二奎的眼神满是那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巨大震惊。
也只有三奎赞了一声:“这字可以啊,这菜可以啊。”
阿爷对叶无坷说道:“今儿腊月二十八了,你们明日就要起程南下,不如今天晚上就先把年夜饭吃了,不然的话你们路上也吃不上什么,过年的时候或许连个开着的店都没有,每天饿了也就是啃几口干粮。”
叶无坷点了点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晚上高姑娘和她父亲也要过来吃饭,应该还有聂姑娘。”
阿爷一愣,然后咧开嘴就笑了:“走走走,买菜去买菜去。”
叶无坷道:“我路上买了些,应该够了。”
阿爷看都不看他买了些什么,只是拉着叶无坷往外走:“不够不够不够,你买的那些肯定是不够,高姑娘爱吃饺子,爱吃鱼,在无事村的时候可爱吃我做的肉皮冻,可惜来不及做了。”
叶无坷低头看了看自己两只手都要拎不住的东西,笑了笑放下:“你说不够就不够,反正是你掏钱。”
阿爷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当然是我掏钱,我是一家之主,今日有贵客临门,这钱我不出谁出?”
三奎虽然聪明的不像是奎家人,可他对叶无坷和高清澄的事并不是很清楚,他问大奎:“老大,什么客人要来啊,看阿爷这样子,就跟那天七奎发现鸡蛋是从鸡屁股里出来的时候一样激动。”
大奎说:“鸡蛋能跟高姑娘比?那可是高姑娘啊,去过咱村的。”
三奎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懂了!我去劈柴烧水!”
二奎:“炖什么?我也吃!”
与此同时,在来叶无坷家里的路上,端坐在马车里的杨悲时不时的低头看一眼,他总觉得自己的穿着是不是过于随意了,片刻后又觉得是不是过于庄重,然后又侧头看看,自己带的礼物是不是不够,或是过于浮夸。
高清澄坐在他对面,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她爹这个样子,越看越觉得好玩,终究还是忍不住扭头笑了笑。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别人家里做过客了。”
杨悲严肃的说道:“我只是怕显得没有礼数。”
高清澄忽然问道:“你多久没有吃过自己家里的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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