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大和尚还是小和尚,破了戒的和尚应该都不算是个好和尚了,向问一边走一边想着,若自己不是个好和尚了,那还算不算个好人?
如果不是好和尚却算是个好人的话,那这事似乎有些无解。
和尚破了戒但只要做的是好事那就还是个好人,好人破了戒但痛改前非剃度出家就能是个好和尚。
那到底是哪儿错了?
向问此时手里拎着他的罗汉鞋,赤着脚走在冰冷的沙子上,夜里的沙漠,一点都不热情,他一边走一边想的是好和尚与好人的问题,竟是忽略了仔细感受一下脚底。
他之所以会脱了鞋赤着脚,是因为白天的时候他见叶无坷和那两个极强壮的汉子赤脚奔跑的时候好像很快乐。
尤其是那两个黑铁塔一般的大汉,不管是哪一个都能给人一种前所未遇的压迫。
这样的汉子怎么看都该是那种占山为王的恶人,就是杀人不眨眼长时间不眨眼眼睛也不干的穷凶极恶之徒。
可他们偏偏就快乐的像个孩子,像个没有任何忧愁烦恼的孩子。
这让向问不解。
向问想问他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师父,不是放下一切的禅宗弟子才能没有任何烦恼忧愁吗?
不管是那两个黑铁塔还是叶无坷,都不像是放下了什么的样子。
脚心传来一阵阵轻微的痒让大和尚莫名其妙笑了笑,因为他发现脚心痒的时候真的会让心都跟着痒起来,而心痒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的想笑。
这就是,快乐?
向问在栖山禅院出生,被许多人说是与禅最有缘的人,他自幼在栖山禅院长大,师父也说,他的悟性是师父所见过的人中顶好的。
他从四岁开始读书,五岁开始习武,栖山禅院里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他能变成通俗易懂的文字或是话语来传播出去,禅院里那些高深莫测的武功他能轻而易举的领悟其中诀窍所以进境神速。
栖山禅院的弟子们都不善于习武,又或者是因为被烈火焚烧而死的堂头大和尚说过习武会扰乱禅心,所以禅院的弟子们就都将大部分精力用于参禅悟道,习武者凤毛麟角。
可是向问不这么想。
哪怕他的师父也是这样对他说的,但五岁的他就很固执,他说,如果那时候禅院的大和尚们都武功好厉害,贼人们杀进山门的时候也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师父不如他执拗,再加上他对禅经的悟性远超常人,所以便不阻止,其实到后来,他师父也不知道向问的武学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向问自己也不知道。
从接到疏勒那位广信禅师的亲笔信之后,向问就决定要亲自去一趟。
有弟子问他说,禅院现在本来就香火冷清,来的人也多是因为您在,若您不在了,禅院也就更加冷清了。
他反问:“修行者,要什么热闹?”
弟子不懂。
弟子们想着,可寺庙向来不都是应该香火旺盛才好吗?
向问说,我做主的禅院就不该那样。
他好像天生就是一个破戒者。
天生是一个有着最强天赋的禅宗弟子,天生是一个有着叛逆心的堂头和尚。
他北行之前,下山经过一个镇子的时候,百姓们看到他身穿白僧衣脚踏罗汉鞋,都知道他就是那位被誉为几百年来天赋最强的禅院圣子。
可是他下了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一家酒肆门口问:“酒是什么味道?可否请我尝一尝?”
卖酒的老翁吓了一跳,连忙说大和尚你可别来闹,你是禅院的堂头和尚,你来我这里要酒喝,让人知道了,你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向问说,按道理说我应该买你的酒来尝,但我没有钱,从小也没有用过钱,所以只能是问你可不可以请我尝尝。
老翁连连摆手说不能不能,谁都能,唯独你不能,因为你从小是圣子长大是圣僧啊。
向问就说,楚禅宗最兴盛的时候有两万多座寺庙,被誉为几百年不见一个的神僧少说也有一两百个,这家寺庙有一个,那家禅院里也有一个,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没喝过酒?
老翁说我不知道,我也不认识他们,我认识你,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你不能做错事。
向问又问为什么,卖酒的老翁纠结了半天回答一句:因为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喝酒会让人犯错。
向问又问:如果一个人因为喝了酒而闹事,失手打死了人,那是酒的问题吗?
老翁说当然是,就算不全是也必然有一部分是酒的问题。
向问再问:如果一个胆子特别小的人平时连话都不敢多说,看到有人落水他喝了一壶酒后胆子就大了然后跳下去救人,那这是人的问题,还是酒的问题?
老翁愣住。
向问还问:那你说,酒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
老翁不知如何作答,但还是决定不给他酒喝,因为和尚,就不能喝酒。
向问也不要了,就坐在他家门口不走,一坐就是足足三个时辰,从日中到天黑,老翁眼见着大街上没人了,他又确实拗不过这位几百年不见一个的圣子神僧,于是偷偷舀了一勺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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