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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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烟四起。
一队又一队的唐骑领着大队的蛮族土团正四面赶来石坪,这块三山夹两河临湖而建的县城。
石坪牙城前,段彝皱起眉头,听着四面响起的号角声,心情跌落谷底,昨夜一开始轻易的就攻入了城中,以为大事已定,谁知道在牙城前却碰了壁。
从半夜杀到天明,迟迟攻不下牙城,一开始还上了城墙,到了后面连城头都站不稳,上都上不去了。
“阿爷,又有唐军来了。”
段平赶了过来,“好多唐军,虽然还没攻城,但是已经把我们围起来了。”
段彝叹气,“唐人来的好快!”
“都是那些唐人的狗蛮,要不是他们拼命为唐人阻拦我们,我们早就攻入城中了。”段平道。
皮肤黝黑的段彝揉了揉头,“是我们大意了,唐人那不起眼的碉楼,想不到居然有大用,直接通过碉楼传递信号,这么迅速就召来了唐军大队。”
“阿爷,还是那些给唐人做狗的蛮人坏!”段平耿耿于怀。
本以为石坪就那么二百唐军,还分散各处,偷袭拿下石坪会很轻松,可哪能料到,仗一打起来,城中的蛮子土团附庸,居然这么卖命。
攻了半夜的牙城,那些蛮子死守不退,丝毫不比唐人胆怯。
越来越多的唐军在赶来,多是城外的碉楼里的驻军和巡骑。
“大意了!”
“阿爷,现在怎么办?”段平问。
段彝咬了咬牙,他领着乌么部落三寨几千号人攻打寨子,那是堵上了全族的身家性命,不成功便成仁,没有退路了。
“你先带人守好外城,我带人继续攻牙城,我就不信这牙城攻不下来。”段彝如今也是无路可退,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
“阿爷,那牙城里的碉楼还在不时的发信号,外面那个碉楼也一直在放烽烟,只怕援军会越聚越多。”
“不管他,咱们打自己的。”
段平咬牙,“阿爷,我倒有个主意,咱们把城里的人,不论蛮汉抓起来押到牙城前,逼唐人投降,若是不降,就杀光他们。我就不信,那些人里,没有牙城上帮助唐人守城的蛮狗的家眷!”
“这倒也是个主意,好!”
事到如今,段彝也是发起狠来,不顾一切了。
······
城外。
聚拢起来的唐军终于决定发起攻城。
不到二百唐骑,带着一千多土团,另外还有临时征集起来的约三千蛮丁,倒也是凑起乌央央一片人马。
年轻的郑恩养披着铁甲,手持一把步槊,背负一把稍弓,站在城下,心情有些激动,他还是头一次参与攻城战,之前平蛮时虽然砍了两个首级,但其实也只是参与追击时打落水狗捡便宜补刀。
石坪外城虽不高,但毕竟是一座城,夯土为城,城高三丈。
远远的,也能看到城上的蛮子们如临大敌。
负责指挥的旅率很快拟出了一个作战计划,重点进攻西北角,石坪外城城墙不高,而且是一座方城,并没有折角,所以城角位置相对来说,是火力弱点。
以弓弩射击掩护,然后用楼梯攀城。
虽然这进攻的计划看起来有些简单粗暴,但也暂时没更好的办法了,碉楼上传信说还能坚持,但大家都担心坚持不了太久。
而且乌么部还在城里肆虐烧杀,军官们都不能容忍。
号角声响起。
郑恩养也跟着其它唐军一样,提着弓来到西北城角前,然后对着城上吊射,掩护着土兵抬着梯子猛冲过去。
简单,粗暴。
城上的乌么蛮也汇聚过来,但却明显缺少弓弩武器,只能用石头、木头、棍棒等往下砸。
唐军的弓弩手不多,一百多唐军化身成一百多弓弩手,蛮子土团里也临时能拼凑起千余箭手,但这已经远远能够压制乌么部的渔民了。
箭如雨下,乌么部的渔民不少人中箭,于是顾不得扔石头到处躲避。
郑恩养用力拉开稍弓,跟着同袍一起射出,然后继续重复。
一架架梯子架到了城墙上,石坪城还没修完,所以护城壕、羊马墙这些都还没建,倒是让攻城难道大大降低。
大约半个时辰后。
哨声响起,严石柱一巴掌拍在郑恩养的肩膀上,“不用再射了,那边已经攻进去了,旅帅叫咱们赶紧移动到城门处,准备冲进城去。”
郑恩养嗯了一声。
“一会跟紧我,小心点,别冲太前,咱们爷俩贴紧点,小心四面的冷枪暗箭。”
附庸蛮族土团在伤亡上百人的情况下,还是成功的占据了西北城角,越来越多的蛮丁蚁附攀上城墙。
这些蛮族土团,虽也都是附近蛮丁,但毕竟征召过来后是参加过集训的,且装备虽不如通海军,但也远比从前整齐划一,横刀、长矛、盾牌,甚至弓箭手等都有基本配置。
甚至战术上也有了一二分唐军的样子,懂些三三配合之法。
三人一小队,三小队一火。
只有些渔叉、柴刀的乌么蛮,身上也仅是一件皮袍子,连盾牌都几乎没有。
指挥的旅率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唐军派去攻城,只是让他们以弓弩掩护,对于旅率来说,每个唐军的士兵都是宝贵的,拿去蚁附攀城就太浪费了。
蛮丁死一些没事,但如果唐军死多了,这支拼凑起来的几千兵马,可能就会溃散。
好钢得用在刀刃之上。
城门终于被攻入城中的土团打开,严石柱立即招呼着郑恩养跟着大队往里冲。
“把盾牌举起来,小心护住头面,咱们身上有铁甲,只要不伤到头面,身上中一两箭或是被砍几刀也没大事,记住了。”
郑恩养赶紧有样学样。
一手牛皮蒙的盾牌挡在身前,一手依然拎着他的长槊,横刀吊在腰上,弓箭负在背上。
身上厚重的铠甲,此时倒反而让他增添了许多分安全感。
尤其是胸前和后背的那两块圆护,就算是蛮子的渔叉正面叉上,都能护住要害不伤。
比起大多连块牛皮都没有的土兵,要是强太多。
战场上,有甲的士兵就算受伤,一般也没太大的事,甚至有时被群殴都能挺好一会。
而没有甲,随便一把短刀都能要你命。
脚步嘈杂,喊杀四起。
郑恩养跟着同伴们往前小跑着前进,铁甲锵锵。
穿过不算宽的城门洞,里面到处是战场。
身着灰色袍子的是唐军的土团附庸,虽然颜色没有通海军的红色鲜艳显眼,但也是整齐划一。
反倒是那些乌么蛮,就显得有些乱七八糟了。
刚进城,一队乌么蛮丁正从别处赶到,想要夺回城门。
旅率提着刀大手一挥,顿时在前面的弓弩手们便是弓弦四起,箭矢齐飞,顿时将数名蛮子射翻在地。
而后面的刀牌手们也不含糊,立即提着盾往前冲。
“跟着我,”老严对郑恩养喊了声,提着长槊往前冲,郑恩养赶紧提着槊跟在后面。
老严魁梧粗胖的身躯直接往一个冲来的蛮子身上撞了过去,如泰山压顶,步槊狠狠的刺进了那蛮子的身体,那件皮袍子并不能抵挡住步槊这种凶悍的步兵主武器,老严没急着拔出步槊,而是握着槊杆就这样推着那蛮子一直往前冲,反倒把这蛮子当成了一件武器。
数名蛮子被撞开,四分五散。
郑恩养咬着牙,眼睛瞪的巨大,心跳剧烈,看到一个蛮子在眼前,来不及多想,直接就一槊刺去。
这一槊,是平时训练千万次练过的。
用尽全力,狠狠刺出。
几乎是成了惯性一样的动作。
只是这一次与平时的训练不同,步槊刺出,遇到阻力,然后又继续前进,再然后步槊被卡在那蛮子的身体里,那蛮子口吐鲜血,却紧紧抓住了他的步槊不放。
又一名蛮丁提着渔叉冲来。
郑恩养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越冲越近,却还在下意识的拔在步槊。
严石柱大吼一声,放弃手中的步槊,拔出横刀一刀猛砍过去,那蛮丁踉跄几步最终倒在了郑恩养面前。
“愣什么?”老严冲郑恩养大吼一句,这让郑恩养十分羞愧,刚才都忘记要弃槊拔刀了。
又有蛮丁冲来,郑恩养这下果断放弃拔槊,直接抽出横刀,大吼一声壮了胆气扑过去。
一刀劈开渔叉,牢记训练时的刀法,迅速变招,反手又是一刀,变砍为刺。
一刀刺中,紧接着握紧拳头,又是狠狠一拳砸向那蛮丁面门,顾不得拳头痛,也不去理会那人牙齿脱落,紧接着抬起大脚又是狠狠踹向那人腹部,借力把刀拔了出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人踉跄着后退,郑恩养提着刀又扑了过去,继续挥刀猛砍。
直到他手臂被抓住。
“那人都快砍成肉酱了,这下他阿娘都认不出他来了,省着点力气!”严石柱提醒他。
郑恩养这才恢复了理智,回复清明,刚才那一下,完全已经狂暴了。
老严走上前,把郑恩养的步槊从一具蛮子尸体上拔了出来,交回给他,“拼命的时候也要记得观察四周,别落单掉队了,赶紧走,队伍都上前了。”
郑恩养回头看了眼一地的尸首,长吐一口气,接过步槊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