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莉莉有意为之，她说话的音量恰好是章德升能够听得到的程度。

短短的一段沉默之后，章德升没有回答伊斯，反倒莫名其妙地反问了他一个问题：“2012年的浙江高考作文题目是什么？”

问完之后，他便死死地盯着伊斯，微微前倾的身体有些颤抖，似乎那个答案承载了超出他所能承受范围的沉重。

莉莉先是对章德升的问题感到有些疑惑，显然，无论是“浙江”，还是“高考”，甚至是“2012年”这几个词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十分陌生的表述。

但不知道伊斯在意识频道中跟她说了什么，莉莉先是一阵恍然大悟，接着，便隐晦地朝队长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赞成对方的决定。

莉莉的态度并没有影响到伊斯，漆黑的意识海中闪过一道亮光，那是地球人的回应。

“坐在路边鼓掌的人。”伊斯看着章德升的眼睛说道，而后者在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惨白了脸色。

章德升这一问，包含了很多层含义。

当他通过原子弹那个问题意识到伊斯有可能有什么方法或者途径，能够即时了解地球上的事物以后，他脑海里便略过了无数个问题想要验证他心中的猜测。

而2012年的高考作文题，是他当下唯一觉得最有可能验出真相的一问。

首先第一点，如果对方获得地球情报的来源是和他一样来自地球的其他穿越者，那么，那个人除非是和他一样经历过2012年高考并且学籍浙江的人，又或者是中国教育工作者，才有可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就算退一万步说，哪怕那个穿越者真的这么巧，正好知道2012年的浙江卷语文高考作文题，并且又对伊斯死心塌地，将地球卖了个彻底，他除非脑抽了才会把一个高考作文题也正儿八经地当成情报献上去。

当然，这些考量都不是绝对的，还是有那么万万分之一的其它可能性是章德升此时没有考虑周全的，但那又如何呢？

通过这一问一答，伊斯已经证明了他有很大概率上已经威胁到了地球，这就够了。

章德升难道还敢会去赌那一丝丝侥幸中的侥幸吗？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你问吧。不过作为交换，你问我一个问题，我……”

“我想我们现在并不是一个对等的关系，你觉得呢？”

章德升话还没说完，便被伊斯打断了去。

他几乎咬碎了牙齿，才将一腔不知道什么滋味的五味杂陈压了下去，合了合已经涨得通红的眼睛妥协道：

“好，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问完这个问题，我可以保证我之后回答你的话都是真话。你应该清楚，以我如今的修为，如果我不配合的话，你也无法确定我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吧。”

伊斯抬了抬眼皮，有时候，他倒希望地球人全是杨戬那种二货。

可惜，能够仅凭一个随身空间的金手指就爬到轮回道大判这个位置上的章德升，显然不那么好对付。哪怕伊斯此刻已经握住了他的命门，他还是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优势。

就连莉莉都忍不住对眼前的这个地球人有些刮目相看，因为章德升只有在她施以那些残酷手段的时候仍保持着一定的清醒，才有可能推断出这一点。

被人生生抽魂挖脑的滋味怎么样，就算是莉莉自己，也不一定清楚这过程中的痛楚。可章德升直至被折磨至疯，也从来没有放开过对自己身体掌控。

“好，你问吧。”

得到了伊斯的首肯，章德升慢慢坐正了身体。

他只有一次机会，他有那么多的疑惑想要知道，但他现在只有一次机会。

那些满足好奇心求知欲的疑问统统变成了无关紧要，他心中只剩下一个问题，“你们找到地球以后，我们会怎么样？”

小璇谈恋爱结婚了吗？

爸妈的身体还好吧？

还有王济时，那个混蛋不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不知道他看到我移山倒海的帅姿，会不会立马丢掉节操过来抱大腿，哈，哈哈哈……

“你回答我，如果你们真的找到了地球，我们地球人会怎么样！”

章德升深呼吸了一下，从那些纷杂的回忆中抽身而出，再次重复了一次他唯一的那个问题。

而等待他的，又是一段难捱的沉默。

如果真的找到了地球，第三宇宙帝国将如何处置地球人？

这个问题，伊斯以前从没有仔细想过，因为那时，地球人还只是一段虚无缥缈的信号。

但现在，因为章德升的这一问，伊斯首次觉得，地球，地球人，这些曾经困扰过他无数个日夜的答案是如此之近，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