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献太后面色冷漠的看着那柄黑色长枪的形成,仿佛只是在看风景,只是天空之中所有的风向流动,却全部顺从她的心意。
有许多奇异的辉光从空中落了下来,这柄黑色长枪在天空之中一震,便开始下落。
无数呼啸的声音从天空之中响起,就像是无数看不见的魔王在嘶吼行走。
这柄黑色长枪坠落的速度比流星还快,啪的一声,这柄黑色长枪刺在神狱山铠立起的一面盾上。
神狱山铠的这面盾,应该是整个南朝最为牢固的一面盾。
黑色长枪无法洞穿这面盾,它炸了开来。
但炸开的无数黑色粉屑,却是并未尽情的飞扬,而是瞬间形成了一座山,一座黑山。
后继的澎湃力量,就如一座真正的山,压在了这面盾上。
神狱山铠之中的修行者一声闷哼。
他的双膝弯曲下去,膝甲之中溅起无数耀眼的火花。
天献太后一声不屑的冷笑。
她那条完好的眉毛只是微微的挑了挑,她的身前便又亮起了数道晶莹的光线。
围绕着这尊神狱山铠,一个晶莹的气泡正在生成。
往上扬起的铅粉和灰尘,都被困于这个晶莹的气泡之中。
许多对修行者有益的元气,都纷纷被莫名的力量从这个气泡之中抽离,而那些对修行者不利的元气,那些阻隔修行者和天地元气沟通的粉尘,却全部都被困锁在这个气泡之中。
这尊神狱山铠,就像是一条被困在干涸沙土之中的鱼,就将干死,渴死。
然而就在此时,天献太后身后的一处巷落之中,却响起了木鱼声。
一名身穿洁净月白色僧袍的老僧从巷落之中走来,他左手持着一个小小的红色木鱼,以右手指中指指节不断敲击在这个红色木鱼。
随着有些发闷的木鱼声不断响起,天空之中也传来了隆隆的回响。
就像夏天雷雨前的雷声。
然而天空之中没有落雷,有些奇异的星光,却是如同发亮的箭簇一般直接出现在了天献太后的身后,不断落在天献太后的后背。
无数的破裂声响起,只是天献太后身上的衣衫却没有丝毫的裂口,不断破裂的只是元气。
元气和元气不断的在她的身后撕裂,许多肉眼可见的波纹触及到她身上的衣衫,却始终无法突破那最后一道防线,无法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的威胁。
走来的这名老僧双手上却是多出了无数细小的伤口,有滴滴猩红的鲜血渗透出来,落在木鱼之上,让这木鱼变得更红。
天献太后霍然转身,她依旧背负着双手。
随着她的转身,一股强大的力量将那些飞向她的寒星全部震飞出去。
她如实质般的目光狠狠钉在这名老僧的身上,寒声道:“你不是什么僧人,你之前应该是个道人!”
“道法无名,我本无为,僧道又有何区别。”这名老僧身上的月白色僧袍上出现星星点点的血迹,就像是无数桃花在绽放,他却反而笑了起来,道:“整个建康那么多道观都因为你的喜好而毁于你手,有多少人死,有多少人生活艰难,你不在意这些,反在意我身穿道袍还是僧袍?”
“蛇鼠之辈,今日却敢露面?”天献太后似乎有些平静下来,连续的战斗,让她的怒火稍微平歇,让她恢复了冷酷的本能。
她说这句话时,口中吐出的气息却似乎让那些寒星变成了无数拖着尾巴的星光,这些星光穿过她和这名老僧之间动荡不堪的元气波动,落在了这名老僧的身上。
噗噗噗噗….这名老僧的身上响起了密集而沉闷的冲击声,就像是无数沙砾在风暴之中冲击着营帐。
这名老僧的身上出现了许多道细小但洞穿的伤口。
“既然敢来,就不要走了。”
天献太后看着这些足以致命的伤口,冷笑道。
然而也就在此时,她的笑容突然微僵。
一支笔的笔尖划过了那个困住神狱山铠的气泡。
一名中年文士出现在那里。
这名中年文士数息之前似乎还在挥墨书写,因为走得太急,他的身上和双手之上都染了墨汁。
毛笔的笔尖是至柔之物,只是扫过那个困住神狱山铠的气泡,那个气泡却就此裂口。
内里无数的铅尘随着往外排出的浊气狂泻-出来,却是奇妙的不断汇入他手中这杆笔的笔尖。
他这杆毛笔的笔尖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黑。所有那些铅尘,都像是变成了他笔中饱蘸的墨水。
“春秋笔!”
天献太后直到此时才真正有些震惊起来,她再度转身,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名中年文士,“宋麒麟?”
“不错。”
这名中年文士有些感慨的看着她,说道:“何修行死了,沈约也死了,只有你活着,所以你独圣,今日你杀了南天一刀,证明了沈约已死,只是你没有想过,还有很多人活着,沈约的很多兄弟朋友,还活着。”
“你们真的不怕死?”
天献太后的脸色微变,她近乎咆哮了起来。
她当然不会在意那些秦家人怕不怕死,但这些人,却已经足够值得她的重视,而且在她的感知里,已经不只一个像宋麒麟这样的人出现。
自萧衍登基,又迎来灵荒之后,虽然南朝和北魏在边境打得不可开交,但建康城,却已经如同一潭死水,沉寂了很久。
今夜随着她的出现,这座城却似乎彻底复苏,彻底沸腾了起来。
她感受到了无边的敌意。
满城皆敌。
整座城都似乎开始反对她。
“生死之间,自有大恐惧,但我辈修士,自然会想一生修行之意义。”
宋麒麟看着她,认真的说道:“现在看来,试着杀你,应该便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天献太后没有回话,因为她还来不及回话。
这座旧书楼周围,所有的水渠阴沟之中,那些原本或静静流淌,或安静沉寂的水流,在这一刹那全部变得明亮起来,竟是隐约泛出七彩的色泽。
一颗颗水珠,脱离了水流,反而朝着上方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