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冤枉的女子 五(1 / 1)

被冤枉的女子 五

和柳长洲的激动相比, 楚云梨还算冷静,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讽刺:“为什么?”她往前跨了一步:“因为胡关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我爹教导他一场, 他探望一下有何不可?除了你和他之外, 我爹那些年里收了不少弟子,确实有不少断了来往,但也有许多逢年过节都会来探望他。我和你们这一批弟子最相熟, 他把我当妹妹, 又看在我爹的面子上,给我送礼物, 有何不可?”

楚云梨冷笑道:“也就你这种小心眼的男人, 才会认为别人另有所图。合着你这么些年都觉得自己在忍辱负重, 你是不是还认为, 没有把事情戳穿, 没有让我丢脸, 是你大度?”

“难道不是?”柳长洲怒气冲冲,反问道:“哪个男人有我能忍?就算成扬不是我亲儿子,我这些年也足够尊重你, 真心把你当我妻子, 也真心把成扬当儿子, 我只是想照顾一下妹妹, 想让柳家的血脉有出息而已, 我有什么错?”

楚云梨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柳长洲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 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大声道:“你别不承认……”

楚云梨摆了摆手, 一脸意兴阑珊:“夫妻之间最要紧是信任,当年我们成亲一个多月有孕, 本来就挺正常。你要是觉得不对劲,早该告诉我的。”

“告诉你之后呢?”柳长洲眼睛都红了:“岳父是读书人,他绝对不允许你和离。他教导我一场,难道我还能休了你?”

他别开眼,一脸屈辱道:“我原本打算一辈子也不说出来的,都怪你话说得太难听。我忍不了了。”

柳母一开始还阻止了儿子几次,眼看拦不住,便退到了一旁。此时看到儿子这般,心里难受不已,道:“红玉,无论成扬是谁的血脉,我们都是真心把你当做柳家人,但你也别让我们寒心啊!”

楚云梨摇头:“你们实在不必这么大度,忍不了就别忍。”她看了看天色:“趁着今日还早,咱们去找我爹,把这事情说清楚。”

柳长洲讶然:“你不怕?”

“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楚云梨冷笑一声:“这些年来,我为了柳家,眼睛都熬花了,结果就得了这?你们问都不问我一声,就认定了我水性杨花,我受不了这个憋屈。”

她看向窗内偷偷往外瞧的柳成扬:“儿子,你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稍后娘带你走。”

柳成扬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柳长洲认定了妻子不忠,但这些年下来,也早已习惯了张红玉躺在自己枕边,他从未想过要与之和离,闻言急忙道:“不用……”

“这是别人儿子,你养什么?”楚云梨嘲讽道。

柳长洲:“……”

柳母无言,将儿子拉到一旁,低声道:“她既然心生去意,咱们就别拦着。反正也不是你不要她,柳家也不算是无情无义……你今年才四十不到,重新取一门妻子,兴许还能为柳家留个后。”

说到底,柳母这些年来看不惯儿媳,就是怪她没有为柳家生个孩子。哪怕是个闺女也好啊!

柳长洲心里不安。

“万一成扬是我的儿子呢?”

柳母沉默下来。

两人这些年来没有刻意亏待柳成扬,也是因为有此怀疑。

楚云梨容不得他们纠结,抬步就走。

柳家母子怕她回去乱说,只能追了上去。去张家的一路上,二人一直都在劝说。

“算了!”柳母想要拉儿媳的手,结果却落了一个空:“红玉,我们不想再追究了,就当成扬是柳家血脉。”

楚云梨无语。

用得着当吗?

张红玉若真的跟胡关之间有情,也不会和柳长洲定亲!

柳家母子的做法实在恶心人,如果不管不顾直接闹出来,大家吵一场。张红玉还能为自己辩解几句。结果他们闷不吭声就已经给人定了罪……就算是衙门告状,大人也会容犯人辩驳几句,他们这算什么?

柳长洲小跑着:“红玉,岳父年纪大了,咱们不要拿这些事情去找他。万一把人气着,你心里难安吗?”

楚云梨头也不回:“那是我爹,用不着你来操心。”

柳长洲:“……”

他跺了跺脚:“红玉,我是真心把你当妻子的。”

“可你也是真心认为我对你不忠!”楚云梨绕过一处街角:“不要拉拉扯扯,否则,别怪我在这大街上拉人给我评理。”

柳家母子俩都不敢再拉。

实在是,大街上找人评理,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柳长洲不敢质问妻子,一来是看在恩师的面上,二来,也是怕被外人知道后丢脸。

接下来一路都挺顺利,两家离得本就不远。楚云梨到家的时候,张父站在院子里练字,边上站着……胡关!

看到几人气势汹汹而来,胡关有些尴尬。君子背后不说人,他方才实在担心张红玉,想着来告知恩师一声,来了之后看到恩师几乎全白的头发,又见他认真练字,一来不好打扰,二来也不知该怎么说。

几番思索,终于才把话说出了口。还没说完呢,一行人就到了。

张父看到女儿,皱眉问:“你怎么这样生气?”

楚云梨眼泪夺眶而出,倒不是她想哭,而是因为这本来就是张洪玉的情绪,她倒也能忍住,但却不想忍。女儿家受了委屈,在真正疼爱自己的人面前,不需要压抑。该哭就哭。

楚云梨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边上的胡关瞪大了眼,万万没想到夫妻两人吵架,还和自己有关。听到是因为他这些年逢年过节都往柳家送礼,急忙解释:“我那是看恩师的面子……”

楚云梨彻头看他:“胡大哥,此事与你无关。”

胡关看得出来,张红玉这话真心实意。但是,他从今往后,是万万不敢再和这个妹妹来往了的。

既然无关,他也不好再听下去,急忙起身告辞。

张父没有挽留,他认真看着女婿,半晌才问:“你觉得我会把有孕的女儿嫁给你?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柳长洲心下一跳,急忙拱手道:“小婿不敢。”

张父虽只是秀才,但他教导了不少弟子,板起脸来颇为威严,一巴掌拍在桌上:“我看你敢得很!”

柳长洲当年读书时很认真,心里对恩师的畏惧哪怕过了多年,也从未削减。再次道:“真的不敢。”

柳母看不惯了,上前两步:“亲家,他们夫妻吵了几句嘴,话赶话说到这里。我们只是怀疑而已,也不是真的就认定红玉对不起长洲……”

“你们连怀疑都不该有。”张父怒喝:“若是红玉和胡关……哪轮得着你娶?”

他是夫子,但也是父亲。这世上所有疼爱孩子的父亲,都会想把最好的东西送给自己孩子,他也一样。

所以,在选女婿这事上,他偏心了的。当年和女儿年纪相仿的弟子中,胡关和柳长洲天分最好。之所以选择后者,是因为前者比较老实,一心扑在读书上,能够做一个好官,但却不能做一个好夫君。后者性情温和,也放得下身段。加上师徒情分,女儿和他结为夫妻,日子不会难过。

果不其然,女儿嫁给他之后这些年还算舒心。哪怕他后来伤了手,张父惋惜归惋惜,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可今日才知道,女儿这些年来,一直都活在他们的猜忌之中。

柳长洲急忙认错:“都是小婿脑子不清楚,一时想岔了。”

楚云梨闲闲道:“你怀疑了我这么多年,可不是一时。”

“红玉,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柳长洲一脸歉然:“往后我一定加倍弥补你们母子。”

“你又不能和妹妹断绝关系。”楚云梨摆了摆手:“我受够了,不想再养你们母子的同时,还要养你的妹妹一家。”

听她真的有了去意,柳家母子慌了:“红玉,你别……”

张父眉头紧皱,看看女儿,又看看柳家母子,道:“你们先回去,我和红玉好好聊一聊。”

柳母不想失去这个儿媳:“亲家,今日真的是话赶话说到那里,都说气话伤人,他二人这些年感情不错,可千万别因为一时意气而分开。我是真心把红玉当做儿媳的,你好好劝一劝她。”说着,还踹了一脚儿子。

柳长洲会意,急忙认错:“岳父,红玉是生了我的气,您帮着劝一劝。回头我得空得陪您下棋……”

两人离开之后,张父没有说话,重新提笔蘸墨,似乎想要练字。

一个字刚写到一半,墨迹增大,这张字算是毁了。张父烦躁地将笔一搁:“这个混账。”

他看向女儿:“你想怎么办?”

楚云梨垂下眼眸,想要让一个读了一辈子书的书生答应自己女儿和离归家,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

“我受不了这个委屈!”

张父沉吟了下:“让他们给你道歉?”

“弥补不了。”楚云梨倔强道:“爹,以前我不知道他们怀疑我,好多事都没跟你说。我的那些嫁妆已经花完了……柳长洲一意孤行,非要送外甥去书院,前两年的束脩和笔墨纸砚都是他供的。”

说到这里,楚云梨心下冷笑不止:“我们成亲后不久他就伤了手,这些年来只抄书赚了几个子,还不够他自己花销。动用的全部都是我的嫁妆。后来的这几年,李家倒是主动将李旭的花销接手,可每年都要问我们借银……今天早上我算了一下,前后足有十两!”

张父想到女儿这些年来一直熬夜绣花,气得又拍了桌子:“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