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阮一上车,就被霍云艽揽入怀中。
温凉的薄唇落在她因恼羞而泛红的脸颊上。
在秦阮准备挣脱时,霍云艽低柔嗓音响起:“回家了。”
这次秦阮没有反抗,乖巧的趴在他怀中吸取熟悉的气息。
想到倪珊珊与陈敬仪这对老夫妻近一生的纠缠,她心底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陈敬仪站在铁门外,望着霍家的车队消失在暮夜中。
他站在原地许久,才转身往回走去,脚步沉稳且沉重。
倪珊珊与女儿陈思行正坐在餐厅内,也不知道母女二人在说什么笑声不断,刚走进厅内的陈敬仪听到她们的愉悦笑声。
他脱下身上的外衣,一步步朝欢声笑语的妻女走去。
看到他的身影,倪珊珊眼底笑意更浓了几分,她一笑眼角的皱纹越加显眼。
尽管保养再好,也挡不住岁月流逝,他们终究是老了。
倪珊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对相伴半生的爱人招手:“我们正等你呢,快来,吃饭了。”
陈敬仪睿智双眸看向她头上的银发,一颗心突然像是被针狠狠刺了下,对比当年的惨烈遭遇说不上痛,却难受不已。
他没有看女儿,直直地朝倪珊珊走去。
坐在座椅上的倪珊珊,在被搂住的那一瞬间,感受到脖颈传来的湿意,她那双浑浊饱受沧桑后的睿智眼眸,竟流露出如少女时期的茫然与慌乱。
“敬仪,你这是怎么了?”
她语气不安地询问,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难道当年的仇人还有漏网之鱼。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不介意再次费心谋划,助心上人一臂之力。
陈思行见父母亲密,对正在餐厅忙碌的张嫂招了招手。
张嫂放下手中的餐具,阴沉沉的眸子凝向相拥的陈敬仪与倪珊珊,有些僵硬的脸竟露出欣慰。
她对陈思行点了点头,垂首离开餐厅,把这偌大的空间留给一对迟来数十年真情流露的夫妻。
倪珊珊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伸手拍了拍搂着她肩的那只手臂:“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当着孩子的面这样,也不嫌害臊。”
她佯装无事,语气轻松地吐槽,心底却担忧不已。
陈敬仪抬起泛红的双眼,脸上挂着温情儒雅的笑意,他轻抚倪珊珊那张老去的容颜,声音温柔带着感叹:“这么多年也没有带你出去走走,这一生给留给我们的时间太短暂,一起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倪珊珊用探究的目光盯着陈敬仪,轻声问:“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陈敬仪视线没有躲避,他用手背蹭了蹭妻子的脸:“想给你些美好的记忆。”
倪珊珊好似不习惯他如此外露的温情,双眼下垂:“我都听你的,不过家里的花花草草没人搭理了。”
陈敬仪:“有张嫂在。”
他低头,在妻子的布满细纹的额角落下一吻。
当晚,倪珊珊躺在床上入睡后,陈敬仪披上外衣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他下楼来到张嫂的房间。
对方坐在床边,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像是早知道陈敬仪要来。
在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时候,她站起身来,那双阴沉沉的眼睛里浮现出几不可察的淡笑。
陈敬仪关上房门,大步走到张嫂身前,将人抱住:“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张嫂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轻叹一声:“不辛苦,阿丽已经走了,当年的那帮畜生也都死绝,我们都该放下了。”
陈敬仪:“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后悔了,我不该答应阿丽,不该让阿珊遭受这一个月来的痛苦。”
张嫂拍着他肩的动作微顿,哑声道:“那是阿丽的遗愿,即便知道阿珊不是仇人,可她意难平当年阿珊的无动于衷,那孩子让你宠坏了。”
陈敬仪松开张嫂,退后两步,望着眼前看起来比他稍显年轻的张嫂:“阿姐,我后悔了,我从来不知道阿珊做的那些。
我以为只要我护着她,让阿丽不要找她麻烦就好,可她终究还是牵扯进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还做了那些事。”
他双眼紧紧盯着张嫂的双眼,沉声问:“阿姐,阿珊做的那些事,你知道吗?我要听实话。”
张嫂移开视线,语气平静道:“我知道。”
陈敬仪双唇微颤,出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
张嫂头也不抬道:“阿珊是個善良且情深的孩子,有些事不需要我解释,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是了,倪珊珊一直喜欢陈敬仪。
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杀人又如何,她明明知道陈敬仪是凶手,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他。
她心底对妹妹的愧疚,以及对他的感情,一直在折磨着她。
陈敬仪躺在她身边三十多年,如何不清楚她在这份婚姻中得到的苦果。
她是真的愿意为他出生入死,明明那么善良的女孩,年少时见血都害怕,现如今竟敢为他杀人。
陈敬仪双目紧闭,揉了揉太阳穴,眼角的细纹被他揉得惨不忍睹。
他深呼一口气,对张嫂歉意道:“阿姐,对不起。”
张嫂摸了摸头发,她这几天对着镜子照,发现有白头发了。
面对小师弟的道歉,她淡淡一笑:“你能想开就好,白天来的那个女娃娃是有本事的,她早就看出你我的身份,我还以为今天在劫难逃。
像他们这种正道玄术师向来嫉恶如仇,她能放过我们可见我们做的那些事情有可原,折腾了大半辈子也该歇歇了,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也该回山了。”
陈敬仪面露不舍,出声挽留:“阿姐,留下来吧,阿珊那么聪明恐怕早就知道你我关系不简单。”
张嫂:“知道归知道,我出来这么多年,也想回去看看那些徒子徒孙们,莪们苗族巫蛊师人员凋零,我想趁还能活个几十年,再多培养几个弟子。”
知道人是留不住了,陈敬仪不悦地抿唇:“阿姐什么时候走?”
张嫂指向角落里,早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
“今晚就走。”
陈思行一觉醒来,陈家变天了。
家里的佣人张嫂离开了。
她爸妈也一大早就登机飞往国外,临走前交给她一项重任——照顾好家里的花花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