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这一次莫思归离开得太久的缘故,丁小桥再见他居然有一种沧海桑田的陌生感觉。个子更高的,居然已经渐渐有了一个成年人的架势,皮肤也黑了不少,只不过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得好像是银河中落满了点点的星辰,细碎和璀璨。
可是这样一份的熟悉是那么的没有确切感,足足的让丁小桥愣了很长时间之后才回过神来,她觉得自己好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一直就这么静静的呆在那里,半晌之后都没有想起来要说些什么,只是她忽然意识到他们的这个动作实在是不应该。于是抬起了手,猛地的将莫思归推开了。
被推开的莫思归并没有觉得意外,他甚至笑了笑,接着作揖道:“是我唐突了,不过,我不想道歉。”
丁小桥的眉毛微微的皱了起来,可是,莫思归却直起腰来,微微一笑:“我只是情难自禁。”
他们相识这么多年来,其实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奇怪,虽然外人看起来他们似乎很像是从青梅竹马开始就已经是一对儿了,就算他们自己并不承认,不过这并不影响其他人这么认为。可是事实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他们什么都不是。
莫思归从来没有承认过什么,虽然他看起来对于丁小桥很好,给她买各种各样的东西,虽然他帮丁小桥解决很多麻烦,虽然她把丁小桥没有想到的事情也做了,但是,这真的不代表莫思归认定了什么。正相反,莫思归什么都没有承认过,他无论对丁小桥再好,也依然静静的守着一条从来不能碰触的高压线不去逾越。
那就是他是仆人,而丁小桥是主人,他只能弯下腰来,低下头来。
而丁小桥自己也知道莫思归的心结在哪里,其实,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心结的。她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最熟悉的人从她的眼前生生的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就算这么多年来,她表面上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可是她的心里还是一直都放不下。
她一直有一种感觉,莫思归并不是一个真真的人,他只是杜开霁自己制造的一个人,这个人看起来和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这个人却没有感情。他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傀儡一般。
对于这样的杜开霁,对于这样的莫思归,丁小桥的情感是复杂的,是没有办法去捉摸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要说是去表达什么情感了,就连有时候要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莫思归她也是拿不定的。
两人都是如此,所以就算是所有人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却在他们的身上,从来没有过一点点的表示。
而这个时候,莫思归忽然开口的话,让丁小桥愣住了,其实不仅仅她愣住了,就连莫斯股自己也有些愣住了。随后,莫思归又笑了起来,他似乎非常的开心,他一开始只是低低的笑着,到了后来竟然大笑出了声音。
丁小桥不明所以,她已经完全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开始拼命的梳理着自己脑子里面的过往,这是怎么了?她明明记得从昨天开始,不不,是从几天前开始,她就已经忙得脚不着地,等到昨天年三十的时候,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却没有想到自己一下自己就睡过去了。
整个记忆到这里都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自从她醒过来之后,整个记忆就好像出了问题了。首先是,莫思归怎么回来了?他明明在年前就寄信回来说今年不回来过年了,他怎么会突然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其次是,就算是他回来了,他们现在也已经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难道她的父母他们都不不知道吗?再然后是,从来都感情内敛的莫思归为什么会突然做出了那么奇怪的举动,说出那么奇怪的话?最后,最后,那个就算是死都是带着一副不温不火微笑的脸的莫思归居然会这么大笑出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丁小桥自己实在是搞不清楚情况,她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然后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说:“我估计还在做梦。”
正想继续上床去睡觉,却不想被莫思归一把就拉住了,莫思归似乎已经从那种不可遏制的癫狂中缓解了过来,他的嘴角带着静静的微笑,轻声说:“小桥,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丁小桥没有弄明白莫思归的意思,似乎他的话只是表面上这几个字的意思,而实际上,却不仅仅只是像这字面上的意思。
“我说啊,我们当家的怎么就想不通呢,你说说看,他要啥没啥,为什么就一直挂着这丁家的小姐不放呢?”柴康坐在厨房的院子里跟抱石两个人一边捡菜一边嘀嘀咕咕的。
抱石白了柴康一眼:“丁家小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怎么会好,你看看,那么干巴巴的瘦精精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啊。”柴康摇摇头:“要是我啊,我就喜欢那种屁股大的,那样啊摸着才有味道……”柴康一边说一遍眼睛都眯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了一种色眯眯的表情,看样子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面不可自拔了。
抱石直接一个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后背上,肃着一张脸道:“你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别忘记,你现在的卖身契可是还捏在小姐的手里面的。”
“劳什子卖身契啊!你我都是什么人?连天王老子都是不怕的人,还怕那一张轻飘飘的纸片片?我柴康的命是我自己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谁管那破纸上写的什么啊!”柴康将嘴巴里的瓜子壳直接就吐在地上,满不在乎的说着。
抱石实在是对于柴康这个性子没有什么办法了,他叹了一口气,只能说:“你说这话可别被当家的听到了,否则,你这身皮就等着掉一层吧。”
柴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了,连连缩了缩脖子,摆摆手:“你可饶了我一命吧,别说出去别说出去,否则真是……”
抱石哼了哼鼻子,算是答应了,不过,柴康似乎也再不敢说这个话题,而是转了一个话题问道:“你们这一次去了那么久,事情总算是成了?”
“嗯,十有八九吧,不过,这事现在却是说不得的。”抱石声音变得很小,他偷偷的抬眼朝着天空上面看了看,而柴康也很明白他的意思,直接点点头:“明白明白。”
莫思归到底也没有跟丁小桥解释清楚他说得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跟丁小桥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留下了一块玉牌便又如同他莫名其妙出现一样,又神神秘秘的离开了。
丁小桥捏着那块翠绿的玉牌,说实在的还是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翻看了一下那玉牌,只见上面光滑一片,连一点雕刻的痕迹都没有。从现在这个时代对于玉石赏玩风格来说,这简直是太粗糙了。这么漂亮的一块玉,却有那么简单粗狂的雕工,怎么看都不太相符合。
她回想着莫思归在她的耳边说,如果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遇见了什么危机的情况,就可以拿着这块玉牌去云通郡的四海客栈找掌柜的,便能帮她解决。丁小桥又不是真的是单纯的古代乡下妹子,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受到了现代的电视剧小说电影各种文艺作品的熏陶长大而来的,这么明显的暗示要是还不明白是什么的话,那她也就太蠢了。
这估计是一块令牌,不过是什么的令牌丁小桥就不知道了。她也实在是不想脑洞打开的胡乱思想,就打算将这东西给收藏起来。不过,还没有来得及爬到了床上,就看见白芷已经打开了房门走了进来,她一见到丁小桥就穿着个内衣站在床边上,连忙上前,急切的说:“小姐怎么起来也不叫我一声!这天气冷得很呢,你便如此起来,万一着凉怎么办?况且你还是小日子,怎么那么不爱惜自己!快点上床去!”
不由分说的白芷就将丁小桥给按回了床上去,然后又从被子里面取了那汤婆子去灌了热水再次塞进了被子里。
她一直絮絮叨叨的,而丁小桥略有点惊惶的躲在被子里面,手里面紧紧的捏着莫思归刚刚留下的那块玉牌也不敢动作,好不容易等到白芷微微顿了一下的时候,丁小桥开口试探着问道:“白芷,莫思归回来了嘛?”
白芷微微一愣,然后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的看着丁小桥,说:“莫先生不是带了信回来说要到开春之后才会回来了吗?小姐做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丁小桥被白芷说得接不上话来,她张了张嘴,那捏在手里的玉牌像是一块火炭一样烫的她疼,她想了想,然后又试探了一下:“我好像,好像看见他了。”
白芷这回干脆坐在了丁小桥床边的凳子上,伸出手,摸了摸丁小桥的额头,带着一点诧异:“这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
丁小桥连连摇头:“我没发烧!”
白芷也点头表示确认丁小桥的说法:“是,你估计是做梦呢。”说着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估计是太想莫先生了,才做得梦。”
顿时,丁小桥的脸一下子就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一样,这,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