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沈氏愣了一下,被她吓到了,又心疼又酸涩,连忙把人扶起来,“朝颜,你怎么了?别吓母亲,有什么事好好说,母亲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宋朝颜泣不成声,绝望道:“母亲,这十五年来,女儿这身子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女儿心里的苦您是知道的,前些日子,世子爷派人去寻薛神医,找到薛神医的徒弟,他说有个法子能治女儿的病。”
沈氏高兴地问:“真的?什么法子?”
宋朝颜哭道:“薛神医的徒弟说,只需要用双生姐妹的心头血做药引,就能彻底把女儿治好。”
沈氏闻言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才讷讷道:“心头血?你的意思是需要取血?”
宋朝颜见她迟疑,满脸是泪地趴在她怀里,哭着恳求:“母亲,只是一些心头血而已,只需要取十二次而已,之后我的病就会完全好了,我就再也不用每日待在家里,哪也不能去了,我身子好了就可以怀胎生子,就可以给世子爷传宗接代,就能给巩固自己在国公府的地位,母亲,姐姐身体健康,只是取一点血而已,她是我姐姐,她不应该不乐意的。”
沈氏比她清醒,虽然沈氏偏心宋朝颜,可宋朝颜说的很清楚,需要连取十二次,这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先别说取血肯定用针或者刀之类的工具,会在胸口留疤,就说老太太已经在给宋朝夕张罗亲事了,预计冲喜后不日就把宋朝夕嫁出去,宋朝夕去了夫家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哪怕她下了死命令,宋朝夕也不会听她的,这事根本不现实。
宋朝颜哭道浑身发抖,满脸是泪,“母亲,您是不是也不肯了?您是不是也要放弃我保身体健康的姐姐了?母亲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就只有您最疼我,您要是不要我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沈氏叹息一声,“母亲怎么可能不要你,只是这事牵扯极大,你姐姐也要结亲了,这事……”
“母亲,我想过了,要么让姐姐嫁给世子爷。”
沈氏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站起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嫁给容恒?”
“母亲……”宋朝颜低着头,不敢看她,“我前几日看姐姐和世子爷相谈甚欢,想来姐姐也很喜欢世子爷,但是我知道世子爷心里只有我,让姐姐嫁过去,届时我偷偷入国公府,我们长相一样,没人会怀疑,如此一来就方便取血了。”
沈氏被她的大胆吓到了,也从没想过女儿会想到这样的主意,宋朝颜在她心里一向温顺柔弱,没有主意,然而她这次的主意比谁都大,沈氏很了解自己的女儿,这主意有风险,宋朝颜怎么可能让宋朝夕得了便宜?她就不怕宋朝夕得了容恒的心?
沈氏在桌旁坐下,抿了口茶才说:“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没告诉我?”
宋朝颜后背一僵,半晌才道:“心血难生,取心血有风险……”
沈氏一震,听懂了言外之意,她纵然不喜欢宋朝夕,可那毕竟是她生的,她最多想过要把宋朝夕送的远远的,嫁的远远的,却从未想过要对方的命,沈氏端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宋朝颜握住她,哭着求道:“母亲,我去见过薛神医的徒弟,他说我这身子活不了两年了,我也不想伤害姐姐,他只说取血有风险,可这都不是一定的,姐姐身体好,肯定能扛过来的,而我,要是没有姐姐,就真的会死的!母亲真的想替我办白事,想再也见不到女儿吗?女儿死了没什么,可女儿一想到再也不能见母亲,再也不能承欢膝下,为母亲养老送终,女儿就不忍啊……”
沈氏眼眶发热,拉着她的手,把她抱到怀里,“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忍心看着你就这样去了?”
“母亲,如果我和姐姐只能保一个,你会保我还是保姐姐?”宋朝颜盯着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氏眼神躲闪,心里乱的厉害,宋朝颜拉着她的手,不容她退缩,沈氏最终叹息一声。
沈氏答应考虑一下,宋朝颜也不确定是不是该让宋朝夕嫁给容恒,如果是从前,她定然是相信容恒的定力的,可这段时间她心里总在害怕,怕容恒对宋朝夕动心。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听闻男女只要发生过那种事,就很容易有感情。
宋朝颜心里乱的很。
晚上,桃枝取下宋朝颜的发簪放入妆奁内,她看向铜镜中的二小姐,莫名觉得这段时间二小姐的脸色有点差,好像所有好气色都被吸到大小姐那边去了,明明是双生子,大小姐容光四射,明媚无双,二小姐却病恹恹的,俩人差距越来越大了,可这种话桃枝不敢说,只道:“小姐,您近日睡得不好,早些歇息吧。”
宋朝颜淡淡地应了声,回答的有点心不在焉。
自打宋朝夕回来后,她夜夜做恶梦,一整夜的睡不好。
奇怪的是,这晚她刚入睡便开始做梦,梦中反复出现一个错金银的手镯,手镯跟平常的镯子没什么不同,只是做工精致一些,然而这镯子里却别有洞天,进去之后,山清水秀,云雾漂亮。
凡间可没有这等风景!
她沿着交错的小路往前走,清风拂面,这蓬莱仙境连风都和凡间不同,宋朝颜又走了几步,忽而看到一株发绿的仙草,这仙草叶片泛着光亮,与寻常的草药完全不同,宋朝颜莫名走上去,摘下一片仙草放入口中,奇怪的事发生了,她刚吃下不久,身体变得暖融融的,她生来就病弱,这是她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她忽而感觉到什么,奔到溪水前一看,原本苍白的皮肤变得红润透亮,皮肤也变得饱满许多,脸上的病态也消失了。
宋朝颜便是在这样的惊喜中,猛地惊醒过来,床头浅色的纱幔提醒她这是她的闺房。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只是心里对那镯子的渴望无比强烈,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那个手镯不一般,只要得了手镯吃了里面的仙草就能变美。
变美?这诱惑太大了,这世间女子谁不想变美?如果有个东西能让你没有负担地变美,且一日美过一日,你能拒绝那东西的诱惑?
宋朝颜心跳的厉害,她有种强烈的预感,那镯子就在宋朝夕手里。
所以,宋朝夕之所有冰肌玉骨,有如今的容貌和气度,都是因为镯子的关系?如果她把镯子抢过来,要是吃了镯子中的仙草,她是不是也能身体好转?是不是也能拥有比宋朝夕更出色的容貌?
宋朝颜猛地坐起来,她再也睡不下去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怪诞的梦,可既然有老天爷在冥冥之中指点自己,那她就不能坐以待毙,她要把手镯抢过来。
次日一早,宋朝颜洗漱好,未施水粉便去了老太太房中,她匆匆赶到时,宋朝夕正在服侍老太太用茶,抬手间左手的宽袖滑下,露出一截白藕似的手臂,那样细腻的肌肤简直不是平常人能有的,更重要的是,那纤纤手腕上套着一个错金银玉镯,正是她梦中见到的那个。
宋朝颜心跳加速,走到宋朝夕身边,魔怔一样看着她的手腕,眼神狂热。
宋庭芳赶紧把宋朝夕拦在身后!
保护我方大姐姐!
她老母鸡一样的姿态看得宋朝颜直皱眉头,嫌庭芳碍事,她不耐烦道:“庭芳你让让,我跟宋朝夕是亲姐妹,你让开一下行吗?我有话要跟姐姐说。”
庭芳蹙眉,不开心了,嘟着嘴委屈兮兮的,“大姐姐,你说!你说!你最爱的人是谁?我跟宋朝颜谁才是你最喜欢的妹妹?”
宋朝夕微愣,只能摸着她的发髻顺毛,“当然是你,你这么可爱,她哪能跟你比啊!”
庭芳满足了,搂着姐姐的腰,不忘在姐姐的胸上蹭了蹭,话说,大姐姐胸好大好软。
胸大腰细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呢?庭芳红着脸,头埋得低低的。
宋朝颜差点呕死,她到底哪里不如宋庭芳?
她勉强笑笑,“朝夕姐姐,你这手镯还挺精致的,是谁送你的?”
宋朝夕挑眉,淡淡道:“是我在山里捡到的。”
宋朝颜提醒自己不能露出破绽,她笑着说:“姐姐,既然是捡的,这镯子应该不值几个钱,也不知为什么,我似乎跟这镯子还挺有缘分,看到它就很想戴上看看,姐姐你能不能把镯子脱下来让我戴试试?”
宋朝夕没想到宋朝颜竟然知道了手镯的事,女主不愧是女主,原书中宋朝颜是在宋朝夕死后才拿走镯子,如今生生提前了两年,许是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书中剧情,女主的机缘提前了。
然而她不是原身,也死不了,宋朝颜想抢走手镯?简直是做梦!
宋朝夕摩挲着手镯,笑了笑:“按理说我是该脱下来给妹妹戴一戴的,只是也巧了,我跟这镯子也特别有缘,自打我戴上这镯子,就脱不下来了呢。”
你有缘我也有缘,谁还说不过谁啊。
老太太只觉得宋朝颜今天有些奇怪,宋朝颜身体不好,她便准了宋朝颜不用过来请安,宋朝颜今天来是来了,进来却不打招呼,失了礼数就算了,还神色恍惚。
老太太淡淡地问:“用香胰子擦手也没用?”
“没用,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这镯子认主,奇怪的很。”
老太太点点头,请玉讲究的是缘分,既然宋朝夕跟这手镯有缘分,那便是别人抢不走的,谁知宋朝颜急道:“姐姐,我镯子摘不下来都是松枝帮忙的,我这就让松枝帮你摘试试?”
宋朝夕给老太太递了毛巾,不咸不淡地回:“就不劳妹妹烦心了,这镯子我很喜欢,既然摘不下来就说明跟我有缘。”
“姐姐,我那有很多好看的镯子,个个千金难求,我拿我最好的镯子跟姐姐换,姐姐看行吗?”
老太太挑眉,心里觉得不对,宋朝颜可不是会吃亏的性子,当初为了跟庭芳抢手镯抢头饰,装病装可怜,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怎么就肯轻易拿出来跟宋朝夕换这么个手镯?
宋朝夕不想跟她多废话,她从前在外经商,跟男人打交道多,一向有一说一,最不喜拐弯抹角,便不客气道:“我这镯子不值钱,我是姐姐,怎么能让妹妹拿最好的手镯来换?”
宋朝颜一喜,“没事的,我不在意的。”
“你不在意我在意,你是听不懂话吗?我这哪是在谦虚?我明明就是在告诉你,让你别来烦我,我的手镯就是再差,那也是我的,你的再好那也是你的,妹妹你真是被母亲宠坏了,一早过来请安,满屋子的长辈,你却连句问好都没有,这是哪门子的礼数?”
宋朝颜一愣,环顾四周,才发现蓝氏谢氏庭芳,还有二房姨娘的孩子都在,老太太神色不愉,宋朝夕正在伺候她,宋朝颜狂热退去,才发现很多自己以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比如说明明宋朝夕回来不久,伺候老太太却像做了无数次,把老太太的喜好拿捏得很准,俨然是侯府嫡女的做派,而自己方才失了礼数,所作所为在宋朝夕的映衬下,倒像个妾室生的庶女。
她喉头一紧,不甘地行了礼,“朝颜问祖母、婶婶、姐姐安。”
老太太挥了下手,“你身子一向不好,怎么今日想起来请安了?”
宋朝颜柔柔回道:“祖母,朝颜有点想你了,就想来看看你。”
老太太知道她不过是说了句好听的话,但这毕竟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便缓和了脸色,笑了:“颜姐儿有心了,你姐姐的镯子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她自己不愿意换,便罢了吧。”
她竟不提宋朝夕说话难听的事,宋朝颜见此路走不通,只能暂且不提。
午后,沈氏听说宋朝颜又病了,急匆匆赶去蘅芜苑,宋朝颜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
“哪里不舒服了?”
宋朝颜垂眸道:“母亲,我真的很喜欢姐姐的镯子,那手镯又不值钱的,只要姐姐把手镯送给我,我心情好了,病就会好起来,母亲你最疼我的,你帮我跟姐姐说说,让她把手镯让给我吧,我愿意以妆奁中的所有镯子跟她交换!”
沈氏一听却气到了,“不过是一个手镯,她当姐姐的让给你又怎样?竟然把你给气病了,还要你拿整个妆奁的镯子跟她换?这不是诚心想占你便宜吗?我这就去找她。”
她气冲冲冲到宋朝夕院中时,青竹和冬儿正一左一右给宋朝夕剥炒栗子,宋朝夕眯着眼吃的正香,边吃边坐在院子里看发芽的荷花种子,微风吹得她发丝微动,配上那张明媚的脸,端的是昳丽动人。
看到她,宋朝夕手托腮,笑了笑:“呦,什么风把母亲给吹来了?”
沈氏一愣,莫名觉得自己被讽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