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两步,一个宿管员模样的妇女,从女生宿舍楼里出来,手里提着两个黑色大塑料袋。
我与她擦肩而过,她在身后喊停了我:“小伙子,帮阿姨拿一下吧,扔到后面的垃圾堆就行。”
“阿姨,真不好意思,我得赶时间。”我没回头。
妇女竟然在后面拉住我衣服,语气挺和蔼:“不耽误多长时间,阿姨拿不动了。”
她糊弄谁呢,以为我不知道,垃圾堆离这里至少500米。
我平时很乐于助人的,只是现在没一点心思,满脑子都是小玉和两个诡异的女孩,便挣开她,大步向前。
然而一声婴儿的啼哭,让我猛地一惊,定在原地,不自觉地回过头。
妇女已经走远,昏黄的路灯下,我隐约看见她手中的黑色塑料袋动了两下。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万年青绿化带,耗子大叫一声:“我——操——!”
声音特响亮,还拉着长音,划破整个寂静的校园,很多宿舍楼都亮起灯,不知是声控灯,还是把别人给吵醒了。
我的心本来就悬着,差点蹦出嗓子眼,询问道:“怎么了?小点声行不?”
肥猫带着哭腔说:“快,快点,打120!”
然后是一个女子幽怨的声音:“别多管闲事!”
我远远地听着,越来越蒙圈,就跑过去看。
这一看,我全身的毛孔都缩进了皮肤里,“操”字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喊不出来,拔腿就跑。
因为我看到绿化带里,蜷缩着一名女子,飘雪的大冬天,光着下身。
女子嘴里咬着脐带,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满身鲜血。
这都不算什么!
真正让我头皮发麻的是,这个女子我见过,而且印象相当深刻,就是高考结束那晚,我在宾馆电视上看到的那个死去的人。
算算时间,到现在已经过去七个多月了,若她没死,差不多也是早产的时间。
但她明明已经死了。
肥猫和耗子还在那里怜香惜玉,我跑出去很远,扭头怒喊:“你俩他娘的快跑!操!”
我一激动就说脏话,他俩都了解,呆头呆脑地向我跑来。
看他俩的样子,肯定是没看过那条新闻。
他俩跑过来的同时,那名女子站起身来,怀抱婴儿,缓缓朝教学楼走去。
肥猫喘气说:“虽然很吓人,咱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简直郁闷透了,不想跟他说话,手指了指正在远去的女子。
肥猫和耗子同时扭头看,又沉沉回过头,脸色好似灌了铅。
看他们这样,我就没提新闻的事情,说多无益,只会平添恐惧,还有那个宿管阿姨的怪异行为,也让我不知说什么好。
我感觉压抑得快要窒息,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个安南大学,真的是……”
找不到词语,就没说下去,朝他俩摆摆手,意思是你们回学校吧。
“不救小玉了?”肥猫问。
“你们回去吧,如果明天我没去上课,帮我请个假,别报警。”
“鸡头,你他娘的今天咋这么反常?”耗子不解。
“你见过有人凭空消失在你面前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
我又朝他俩摆摆手,独自走向第11号教学楼。
其实我心里很想骂他们,简直是猪脑子,我都说很多遍了对方不是人,还要问我是什么意思。
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考入青木大学的。
也不能怪他们,因为我的所见所闻,他俩全然不知。
校园路灯昏黄,地上有点点血迹,应该是刚刚那个女子,不,是女鬼留下的。
站在第11号教学楼前,我跺跺脚,门口声控灯亮起。
走进去,一片漆黑,我打开手机上的电灯,四处看看,一楼没人,便往二楼去。
这栋教学楼有六层,教室无数,我就像无头苍蝇,来回乱转,没有看到一个人。
除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和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敢独自来这里,不是因为胆子肥,是那俩女孩对我的态度,我又不傻,知道她们不会害我的。
摸着楼梯扶手,我向四楼爬去。
在楼梯中间的拐角处,《告白气球》的铃声突然响起。
在死寂的楼层中,回声阵阵,我被吓一跳,自己的手机差点掉地上。
小玉的手机在我裤子口袋里,我好奇是谁打来的,就顺手掏去。
却摸到一只冰凉的手。
一瞬间,我像触电一样,麻木感直击心脏,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开着电灯的手机摔落在地,响声震亮了楼梯间的声控灯。
还没等我回过神,一个苍凉的女声在我耳畔响起:“小伙子,手机响了,阿姨帮你接通。”
那人的手,正插在我裤子口袋,而我的手,摸在她手背上,感觉冷如冰块。
我的腿是软的,头皮是麻的,脖子是僵硬的,意识是模糊的,呆站着不动也不回头,颤抖着说:“阿……阿姨,你要……要索命的话,先让我接了这个电话好吗?”
《告白气球》还在不停地唱,虽然我是听杰伦哥的歌长大的,但此时觉得不是很好听。
“小伙子,你手机响了,阿姨帮你接通。”苍凉的声音又重复道。
“好……好吧……”
冷汗已经顺着我的脊梁在流,我缩回手。
手机被她拿出来,铃声停止,但却不是接通,因为我听到了关机的声音。
也许是深度恐惧以至麻木的原因,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很恼火,猛地侧身,一个后蹬腿,正中那人的肚子。
一声沙哑的惨叫,伴随着滚落楼梯的响动。
我回头瞄了眼,还真是那个宿管阿姨,估计她也没有想到,我竟如此大胆。
我只是气不过她骗我而已。
害怕是肯定的,我捡起自己的手机,拖着软软的腿,拼了命地朝楼上跑去。
我从没在晚上来过安南大学,第一次来,就让我怀疑人生,甚至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我一直跑到六楼楼顶,才停下来喘口气。
天上雪花依然在飘,楼顶上白茫茫一片,映得四周敞亮。
楼顶上空无一人。
仔细看去,有一排踩过不久的脚印,被新下的雪掩盖,模糊不清。
我沿着脚印,一直走到楼顶边沿,探头向下看去。
看到的一幕,让我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抬起头,后退老远。
却被两只泛白的胳膊,从背后拦腰抱住。
哈气声在耳畔萦绕,腐尸味浓重。
我立刻定在原地,浑身僵硬,只觉得心脏在猛地撞击胸口,剧痛难忍。
接连不断的刺激,我终是一口气没喘出来,耳中鸣响,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宿舍里,肥猫和耗子拍醒了我,我揉揉眼,摸出手机看看表,已快到上课时间。
可是困意仍在,我哼了一句:“点名帮我喊声到。”
便又闭眼睡去。
耗子笑着说:“我们也困得很,等你去帮忙签到呢!”
“是啊,昨晚从安南大学回来,愣是没睡好,一晚噩梦!”肥猫应和道。
我本来是困得要死,听到安南大学这四个字,“噌”得一下就坐起来,把肥猫吓一跳,差点撞床板上。
原来这不是梦!
我双手抓着头发,埋头问:“我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们还想问你呢,啥时候回来的?”
“就是啊,找到小玉没?”
“小玉……”我小声嘀咕着,昨晚的画面一瞬间灌入脑海。
宿管阿姨,死人产婴,泛白的胳膊,浓重的尸臭,还有11号楼下的……
11号教学楼下的人肢爬梯。
“小玉找到没呀!”耗子大声问。
我呆呆地拿起手机,按下小玉的号码,只是想试一试什么情况,因为我清楚的记得,小玉的手机被宿管阿姨拿走了。
可是没响几声,那头传来小玉的声音:“陈土,快上课了,怎么还不来?”
“你……手机没丢?”
“昨晚丢了,今早被人捡到送过来的,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手机丢了?”
“我……我昨晚打你电话,没人接,猜的……”
“赶快来上课!”
“呃……”
我挂断电话,拍拍脑门,只觉头痛不已。
耗子重重地捶了下床,愤愤道:“操!原来昨晚是有人搞恶作剧啊,让我抓到了整死他!”
“……”
看他装X的样子,我连调侃他的心思都没,因为他们并不知道那些诡异的东西。
跳下床,洗把脸,我飞奔向教室。
前脚踏入教室门,上课铃声响起。
整个上午,我昏昏欲睡,有时打个盹,就会被噩梦惊醒,重重地踢到桌子,引来班上笑声一片。
太多的疑惑,太多的颠覆三观之事,都指向安南大学。
所以我打算中午放学,趁着大白天,再去一趟安南大学,弄个明白。
不然的话,恐惧和困惑,会永远折磨着我。
浑浑噩噩一上午,终于撑到放学,小玉拉我一起吃饭,被我以食欲不振婉拒,然后直奔安南大学。
走进安南大学的校门,学生成群结队进出餐厅和宿舍,一片祥和,绿化带和路灯下,也无血迹。
我快步走向第11号教学楼,学生们拿着课本走出来,我挤着人群走进去。
人群中,不知谁的手机突然响起:“你说你有点难追,想让我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