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走出来的少年,周景瑞微微张着嘴,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
哆哆嗦嗦了好半响,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面色发白,周景瑞缓缓抬起手指,又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快速将手指收了回来。
然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股脑儿从床榻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伏在地上:“景瑞见过宛少爷!”
苏婉含笑坐在周景瑞对面的椅子上,望着地上的周景瑞,脸上尽是戏谑的笑容:“你既然能猜到我是宛溯,那么就不该被那么一个跋扈嚣张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踩在脚下的人!”
“在望月楼的所见所闻,真是让我对你大开眼界!”粉嫩的唇微微勾起苏婉盯着周景瑞,眼神忽然变得冷锐起来:“说吧,你引我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如果周景瑞真的如同他在望月楼那边表现的那么懦弱无用,又怎么可能知道她就是宛溯?
现在瞧着她,却开口喊她宛少爷!
大脑快速运转,苏婉盯着周景瑞,声音清冷:“若是想要让我带着你去拜见商皇九爷,你竟然聪慧地猜到我的身份,就该知道,九爷向来只认银子,不管人情!”
言下之意,商皇九爷在众人眼中,那就是一个只看钱不看是谁的钱眼儿,管你是谁,只要与钱没有关系,他才懒得理会你是谁!
而且,就算你有钱,还要看看,商皇九爷那会儿心情好不好,若是心情不好,也懒得搭理你。
这么多年来,商皇九爷的名声在外,但是试问整个元修大陆,真正见过商皇九爷的,又有几人?
怕是,除开他们,没有谁知道,商皇九爷的真面目!
再者,她现在是和凤吟九在一起,但是也仅仅只是在一起而已。生意上饿事情,她绝对不会随意插手,更不要说是和她几乎没有接触过的周家。
“宛少爷,您误会景瑞的意思了。”
像是担心苏婉来得快走的也快,周景瑞连忙解释:“景瑞今日,在望月楼确实有所隐藏。”
说到这里,周景瑞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因为家母的事情……所以很多时候,景瑞对薛姨娘,一向一忍再忍。”
“家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这些年来又被父亲冷落,如果不是景瑞与景祥两兄弟在,怕是家母早就不在了。”
“父亲偏袒着薛姨娘,家母性格懦弱,景瑞身为嫡长子,本该好好奋斗,为家母争取更好的生活。只是,因为家母惦念着父亲当年的情分,让景瑞与景祥不要与薛姨娘等人争什么,所以,才过得还不如一个庶出的儿子,确实惭愧!”
“你说的这些,与今日见我有直接关系吗?”苏婉挑眉,脸上神色不耐。
周景瑞一愣,连忙道:“对不起,宛少爷,是景瑞话多!”
“景瑞今日,是想要跟宛少爷表明,景瑞想要跟随宛少爷做生意!”周景瑞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看向苏婉的眼神,尽是热切和诚恳。
这话,倒是让苏婉诧异了。
周家现在就是昌平城的首富,周景瑞能够猜到她是宛溯,又岂会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和自己的生意脉络?
“想跟着我做生意?”声音尽是疑惑。
周景瑞连忙点头,恳切地道:“景瑞自知景瑞生性愚钝,宛少爷看不上景瑞,可是景瑞是真心想要跟随宛少爷!”
苏婉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景瑞:“你为什么想要跟随我?依照你的头脑,兴许现在整个周家有百分之七十的产业,都在你的监控之中!”
“单凭你这样的头脑,岂会不能自己单独做生意?何况如今周家乃是昌平城的首富,想要向整个元修大陆延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景瑞一怔,诚恳地道:“宛少爷英明,景瑞名义上手上的商铺确实不过那个庶子手中的三分之一,但是私下,周家百分之七十的产业,都在景瑞的监控之中。”
“但是早在八年前,景瑞听闻宛少爷您的大名时,满心都是仰慕之情,等到六年前,景瑞有幸得见宛少爷付家园出产的衣服,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景瑞之所以知晓宛少爷您的身份,完全是因着景瑞安排在云景镇的眼线。”
“你在云景镇有眼线?”苏婉微微眯眼。
周景瑞点头:“有,当今皇上卧病在床,自从太子遇刺后,太子之位一直空置,皇子们争来夺去不休。”
“景瑞是生意人,周家又是昌平城的首富,夺嫡之争开始,身为首富的周家,必定首当其冲。”
“夺嫡的势力中,尤其以长安王与二殿下最为明显,长安王有当今太后皇后支持,二殿下则有四殿下在背后做军师……”
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的笑容,周景瑞勉强笑了笑:“在云景镇,我的人其实原本准备暗中相帮长安王,毕竟相对而言,在这场夺嫡之争中,必定是长安王胜出!”
听着周景瑞的话,苏婉也忍不住想了想。
如果单纯是按照势力背景,李延博的势力确实比不上长安王的二分之一。但是李延博谋划多年,而李彦成却仗着手握重兵,佣兵自傲,谁都不看在眼里。
哪怕是发现了李延博一直以来都是在演戏,最多也是安排人盯着,并不会放太多心思。
至于那个老二,纯粹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李延博正好借着他纨绔子弟的形象,遮掩他所有的行动。
“当景瑞知道,长安王宠着的那名叫做红儿的青楼女子其实是别人的棋子时,景瑞多了一个心思。”
“也就是在那时,你的人正好注意到我这边三人一起进入云景镇,还看着我们一把火烧了蒋宅?”
听着苏婉的话,周景瑞身子一颤,连忙垂下头:“宛少爷恕罪,景瑞并非有意窥探宛少爷的事情。”
“并未有意窥探?”声音中透着几分冷意,苏婉盯着周景瑞的视线变得格外严厉冷漠:“如果真的并未窥探,你又岂能知道,我就是宛溯?”
“当今天下见过我的人,就是在大翰国,几乎屈指可数,何况是千里之外,我从未踏足过的昌平城?”
周景瑞惶恐道:“宛少爷,景瑞是因为知道商皇九爷近来交了两位朋友,而且听闻一位还是老朋友,又按照关于宛少爷的传闻和您的年纪,才猜测出来的。”
“是吗?”苏婉抿了抿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周景瑞哪里敢有半分隐瞒:“宛少爷,景瑞不敢有半分欺瞒,景瑞想要衷心跟随您是真,想要跟着您学习做生意,想要扩大周家的生意也是真!”
“甚至,是想要借着宛少爷你的身份,太高自己的身份,更加是真!”
“宛少爷,景瑞虽然能够私下控制周家百分之七十的生意,但是景瑞并不想让家母难过。”
听着周景瑞有些混乱,却又显现出自己话中主要意思的话,苏婉的唇又抿了抿。
跪在地上的周景瑞,心中惶恐不安,又是期盼着,又是担心被苏婉拒绝而被直接宣判了死刑。
“景瑞知道景瑞有些动机不纯,可是景瑞可以向天发誓,景瑞是真心想要跟随宛少爷!”
“衷心跟随我?”忽然,苏婉放下茶杯,轻轻笑了笑。
周景瑞连忙点头:“是的,景瑞是想要衷心跟随宛少爷您!”
“那如果是让你放弃掉整个周家呢?”苏婉漫不经心地问道。
周景瑞没有丝毫犹豫:“景瑞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那如果是让你与你父亲为敌呢?”苏婉再问。
周景瑞眼底划过一丝挣扎,那份挣扎并非是因为他的父亲周思,而是因为他惦念的母亲曹氏。
瞧着周景瑞眼底的挣扎,苏婉又笑了笑:“周景瑞,你现在最先想要的,是借着我与九爷的手,帮你摆平周家的事情,帮你母亲稳定在周家的地位,是吗?”
一个身为当家主母的女人,还有两个嫡出的儿子傍身,居然活该被一个从青楼出来的姨娘压着这么多年,周家的当家主母曹氏……
性格懦弱,又一直只为着她的丈夫周思打转,一切以夫为天……
是因为这样的社会,才造就了很多女人的可悲。
哪怕就是在现代社会,也有如同周家当家主母曹氏那般的女子,性格懦弱,以夫为天,当头来,老公出轨,不知如何维护自己的利益,整天只知道以泪洗面……
苏婉闭了闭眼,再抬眸看向地上周景瑞时,声音很冷:“周景瑞,你凭什么以为,你这么算计着我,我还会帮你?”
周景瑞算计她这件事情,自然是从望月楼那里开始说起。
起初苏婉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但是当他看到明明伤势比周景祥重,可是每一次却比周景祥在关键时刻开口。
然后,从薛翠娘出现之后,她看到周荣敏有三次暗暗撞了周景瑞的伤处,但是每一次,周景瑞恰好避过了胸口的位置,还让周荣敏丝毫没有察觉。
就那一点儿来看,他并非是薛翠娘那样一个跋扈的女人可以压在脚下的人物,自然不会那么不堪。
偏偏在望月楼,明知道薛翠娘那样的举动不过是想要成全了自己的贤惠之名,他偏偏由着薛翠娘来。
那个时候,她就在怀疑周景瑞的动机。
等到到了外面大街上,她看烟花的时候,当她注意到不远处的兔儿灯一直在晃啊晃,不论是哪一个角度看去,她都能看到那盏兔儿灯时,心中已经明了。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卖兔儿灯的,看着憨实的老板,其实是周景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