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你们这些……!”又一名朝鲜战俘被两名强壮的联军士兵架进了审讯室。
“这是第几个了?”石铁柱低声问道。
“你是问今天还是这个星期?”白秋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王国强骂道:“不知道哪个缺了八辈子德的,想出这么个主意!”
就在大约一个月前,战俘营开始对战俘进行“遣返甄别”,最先开始实行这一方略的是朝鲜战俘。参与“甄别”的战俘会被看守在身上强制刺上“Anti-Reds(反对赤色分子)”等字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我们?”段大宝在边上冷冷地说道。
“那老子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石铁柱怒道。
“没志气吧?”白秋撇了下嘴,“怎么也得拼他一两个的。”
王国强道:“这话说得对,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
“对!先拿当官的下手!”几个人的言论立时引起了周围战俘的共鸣。
说话声引起了“战俘警备队”地注意,有几个人已经向这边走来。“小声点!狗腿子们过来了。”段大宝提醒道,战俘们顿时收住了声,若无其事地向旁边散开。
“喂,你们刚才吵什么呢?”一名警备队员走过来问道。
白秋依旧是那副懒洋洋地神态,“没什么,就是谈论一下今天会不会下雪。”
“是啊。一下雪就该加衣服了。”段大宝凑过来道。
“你们最好别耍花样。”警备队员威胁道:“不然的话,先把你们送去‘甄别’。”
“你敢!”石铁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那人身后,两只拳头的骨节处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那名队员胆怯地退后了一步,“石连长,您可别乱来啊。周围可全是美国人。”
王国强搭住了他的肩膀,“放心,我们知道轻重。不过你也得给我们透露一点吧?”
那队员立时觉得肩膀处一阵巨痛,如同加上了五把钢钩一样,急忙哀求道:“别,别,我说我说。”
王国强把手稍微松开一点,“这才听话嘛。说吧。”
那人苦着脸道:“我也是偶尔听胡翻译讲,现在朝鲜人这边进行得还不错,再过不久就开始对咱们志愿军进行‘甄别’了。”
“什么?”王国强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具体从哪儿开始?”
“我说我说。听他们说好像是从72营开始。”
“知道回去后该怎么办吗?”白秋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射出寒光。那人急忙连连点头。“滚吧。”王国强推了他一把。那人一个踉跄,逃出了这个是非圈。
等他走远了,王国强急忙问道:“怎么办?72营一开始,咱们也跑不了。”
“得想办法通知他们。”
“怎么通知?各营之间的防守非常严,我们根本没办法过去。”
“娘的!大不了跟他们拼了!”石铁柱握紧了拳头。
“没那么简单。”白秋眯着眼睛摇了摇头,“那些美国人小心得很,根本不让我们的人靠近他们,就算是想夺枪也办不到。而且外面还有坦克和军舰,真要是打起来,我们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那就眼看着那群王八蛋欺负过来?!”
“是要好好谋划谋划。”段大宝忽然说道:“最起码得弄清楚一旦动起手来,有多少人能站在咱们这一边。”
王国强点了点头,“说得不错。而且这些人一定要意志坚定,不能瞻前顾后。”
“下手要狠,不能怕这怕那的。”白秋的声音如同这冬天的气温一样冷。
“既然定下了,就赶快行动吧。”
杰森上尉吹了吹手中滚烫的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一股暖流立时通过口腔进入到胃部,顿时身上暖和了许多。然后问身边的秘书乔恩:“战俘们没有因为甄别而闹事吧?”
“没有,长官。”乔恩答道:“他们虽然有些不满情绪但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那就好。”杰森又喝了一口咖啡,“告诉胡和他手下的警备队,一定要盯紧他们的红色同胞。”
乔恩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但依然应道:“是,长官。”
杰森看出了手下的不满,“乔恩,你对胡很看法,甚至可以说讨厌他。是吗?”
“是的,长官。”乔恩答道:“和他相比,那些至今仍在和我们暗中对抗、不肯合作的中国战俘更像是真正的战士,尽管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杰森微微一笑,“你说得很对,乔恩。但这就是政治,为了自由世界不被邪恶的红色主义侵占,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和我们讨厌人的合作。”
“我明白了,长官。那我这就去和他说。”说完,乔恩转身出了房间
杰森来到窗户边,看着院子里战俘们忙碌的身影,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说实话他虽然很痛恨这些红色的士兵,但他更不愿意看见翻译胡泰那张谄媚得近乎令人作呕的脸。
天黑了,段大宝和另一名战俘推着满满的一车垃圾出了营地,来到海边。在这里,垃圾将被装上船,最后投入大海的怀抱。不要以为在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就没有警卫。恰恰相反,这里的警卫一点都不比营地里的松懈。码头上,两盏探照灯把这里的地面照得一片雪亮,在探照灯后的阴影里,有荷枪实弹的士兵警惕地盯着来到这里的每一辆垃圾车和运送垃圾的战俘。
段大宝几个把垃圾倒在船上,转身往回走,快要进战俘营的时候,迎面又有一辆垃圾车出来。两车交错的时候,对面的车颠了一下,车上的泔水桶一歪,有几滳污水洒了出来。正好落到另一位战俘的脚旁边。
“我说,留点神!”段大宝提醒道。
“不好意思啊。”对面的战俘急忙赔礼。然后两边就分开了。
三天后的晚饭时间,王国强凑到石铁柱身边,低声道:“我这边已经联系好了,至少有一个连的战士愿意干。”
“我这边也联系好了,差不多有两个连。”
白秋走了过来,“我这边不太理想,许多人都有顾虑。”
“有什么顾虑?”
“一方面是怕失败,另一方面他们怕就算成功了,回去以后怎么办?”白秋又道:“有些人已经被那些宣讲员说得动了心,认为回到国内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而去了台湾就可以过得好一点儿。”
“呸!真是软骨头!”石铁柱骂道。
王国强道:“也不能怪人家。说起来那帮台湾特务的手段太阴损。今年刚入冬的时候,有些战士没冬衣穿,他们就给了一张表,说想穿冬衣的就签名申请。结果战士们签了名之后,他们申请冬衣的表换成了去台湾的申请书,还说已经报给了板门店国内的代表。现在这些人已经是回不了头了。你们都知道有一个叫谭兴东的俘虏吧?”
白秋说:“知道,还给咱们上过课呢。”
“他就说自己是41年就参加革命的老干部了,可就因为他的家庭成分是富农,爹妈被抓不说,他自己还由营级降到了排级。他还说,咱们这些以前当过国军现在又当了俘虏的,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
石铁柱“哼”了一声,“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依我看这家伙是不是俘虏都难说,肯定就是个特务,那些事八成是他编的。”
“不管真的假的,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少人都信了。”白秋叹道:“现在想起来,人家段大宝刚来时说得没错。咱们这些刚从国军那边投过来的,觉悟还是不高啊。”
王国强扫视了一眼四周,“说起来段大宝呢?这几天好像也不见他过来了。”
石铁柱道:“别管他。注意!有人来了。”
这时,一个警备队小队长走了进来,“狱友们,今天晚上联军给大家放电影,有愿意去的七点半钟在操场集合。”
“呸!什么放电影,还不是宣讲那一套。”石铁柱骂道。
等那个小队长走了,王国强道:“听说这些铁了心参加警备队的人,美国人还请他们到日本去逛窑子。”
“怎么,素了这么久,你也想去了?”白秋看着王国强。
“屁!你个龟儿子才想去呢!”
白秋笑道:“你看你急什么?想去也是人之常情嘛。说真的,以前咱们没起义那会儿也没少去不是?以前祸害咱中国人那是犯罪;现在去日本那叫报国仇、雪家恨。”
“你个兔崽子瞎说什么呢!”石铁柱狠狠打了白秋一下,“一提这事儿你咋那么大兴头!”
王国强道:“好了,说正事吧。不到三个连的人还是太少,咱们还是要抓紧时间召集人手。”
白秋问道:“那武器怎么办?总不能就用菜刀铁锹吧?那样动起手来伤亡太大。就是抢也不行,鬼子岗楼都在围墙上,每隔几十米一个,墙下还有铁丝网,根本没有死角。”
“你们放心,办法总会有的。”段大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王国强三个人吓了一跳,石铁柱问道:“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
段大宝一笑,“这是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