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季节。
如果站在镇州的一处高山往下看,就会吓一跳,田里的农物快速被收割,路上牲口车一个跟着一个。
一批人收割离开之后,换成一批小娃娃们,这些孩子捡大人们漏下的庄稼,一个个排着队,也是听号令干活。
整个镇州不分是谁的地,一起听村里、县里的安排,将所有能用的人、车、牲口、农具都用上,几天功夫就将农物和药材都收、采好了。
赵州比镇州稍慢了一两日,紧接着两州腾出的人手就去了定州、祁州。
北方的活计做好了,众人一路往南去帮忙。
往常时候,即便人手不足,秋收也就是晚上几日,可现在不一样,因为有战事,人心惶惶,能有人帮手,自然再好不过。
赵州最近的冀县,知县都前来感谢。。
这些人真是厉害,物什齐全,干活也利落,忙了一整日,歇着的时候还吃自己带的干粮。
冀县知县带着村民来送饭食,领头的孙家村里正的长子孙长兴,他收下了一些吃食,让人将答谢的银钱拿回去。
“眼下这样的时候,就是互相帮衬,千万莫要太客气了,我们带的干粮也够。”
冀县知县再次施礼。
等到镇州的人离开了,大家开始议论,领队的孙长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似的,都说镇州的人厉害,还真的是,这么小就如此闯荡,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冀县知县看向县尉道:“镇州用的那些农具都是事先备好的,还有那些牲口和车…往后我们也得跟着学一学,同样都是秋收,在人家手里就是不一样。”
让镇州的人传授经验,他们也没有丝毫隐瞒,还留下了几个农具的图样,那些农具都很简单,与从前他们用的只是有很小的变化,不过用起来就顺手的多。
自从镇州纺车出名之后,不少擅长这些的工匠都前去镇州,镇州委实留下了许多人手,现在这些人的好处就都显出来了。
冀县知县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生出与镇州、赵州十分亲近的心思来,往深究就是对宋节度使的感激和敬佩。
要知道他们冀州不止一次被宋节度使的人帮忙了。
鲁王和朝廷开战之后,不少贼匪也跟着作乱,他们不挨着边疆,戍守的兵马不多,立即就吃了大亏,让山匪进村伤了人,最后还是宋节度使施以援手,将周围的贼匪剿了个干净。
冀县知县道:“今年要收不少的流民,流民进城需要粮食,还可能带来时疫。我们也得仔细着些,不要总让别的州来帮忙。”
这样的时候,谁都有一堆事要安排。
县尉应声。
其实几个州、县都商议好,但凡这时候需要帮忙,只要知会一声,尤其过些日子面对流民和时疫,光靠一两个州、县无法做好,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渡过难关。
几乎是同时,身在潞州的宋启正更在与昭义节度使议事。
大战一开始,鲁王就将几个州的粮食都征做了军粮,当地百姓携老扶幼地奔逃,尤其是最近潞州、泽州、商州外都挤满了流民。
昭义节度使道:“近一些的泽州不让流民进了,因为朝廷在泽州布兵,怕鲁王的人手混入流民之中,泽州城门一关,所有人都盯着潞州了。”
宋启正道:“朝廷那边是什么意思?”
若是朝廷答应让潞州收流民,至少会调拨些粮食。
昭义节度使摇头:“我们的公文早就递过去了,一直没有答复,皇上…现在只顾得对付鲁王。”
对付鲁王就要有足够的军需,皇上恨不得一鼓作气将鲁王拿下,调动了太多兵马,人吃马喂一日要消耗多少?便顾不得其他了。
“不至于,”宋启正道,“大齐建朝这些年了,库中还是有粮食的。”
要么皇帝觉得这是小事,要么就是不想给北方粮食,也不排除有人在其中谗言,现在皇帝如同惊弓之鸟,对各处的节度使都存着一分防备。
昭义节度使道:“我们怎么办?”
宋启正也算看了清楚,加上这些日子与镇州时常通家书,与宋羡也有过公文往来,心中拿定了主意:“人命是大事,有些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早就已经支撑不住了,再耗些日子,恐怕要伤了不少性命。”
“北方几个州、县都在急着秋收,粮食不一定够用,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昭义节度使道:“我也是这样思量。”
宋启正道:“没开城门之前,先腾出地方安置流民,潞州不够,就往北去。让所有官吏都准备好。”
流民进来可不是打开城门那么简单,管控不当就要闹出事端。
等到都筹备好了,再让官吏引流民,将人安排的该去的地方,尤其是生了病症之人,一定要分隔开来。
面对这么多的流民,没有一些底气,绝对不敢开城门。
下了决定,宋启正和昭义节度使正要各行其是,宋启正就收来了信函。
宋启正看向昭义节度使:“我家长媳,嘉安郡主带着人来了。”
昭义节度使脸上露出了笑容,有了嘉安郡主来帮忙,他委实安心不少。
两日之后,潞州城门缓缓打开,外面的流民立即涌入城中,虽然早有准备,潞州的官员见状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没有事先作了一番安排,现在定是乱成一团。
进了外城之后,内城城门口就有官吏接引,将流民带去相应的流民所,生了病的立即去见郎中。
简单的一番安排之后,流民们被带去了落脚之处。
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香气,几口大锅,里面熬着热腾腾的粗粮粥,粥稠的立箸不倒,流民们看着那些饭食,周围登时一阵鸦雀无声。
“排好队来领粥,”官吏道,“每个人都有,不要争抢。”
饭食下了肚,流民神情才轻松了些,波折这么久,终于活下来了。
谢良辰在人群中穿梭,至少有一半人的症状可以用成药,这样一来郎中和医工就轻松了许多。
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声,妇人抱着孩子给郎中跪下:“我就知道来潞州能有一条活路,我们没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