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所有的儿女情长,都得为家国天下让路(1 / 1)

萧衡默了半瞬,突然大笑起来:“吃醋?”

他叹息般揉了揉裴道珠的脑瓜子:“可是每日数钱数糊涂了?我萧玄策会为你裴阿难吃醋?别痴心妄想了,有这异想天开的闲工夫,不如多吃两口饭。”

他说完,专注地用起晚膳。

裴道珠捏着筷箸。

她咬牙,恶狠狠瞪他一眼,才发泄般狠狠戳向盘子里的肉丸。

她把肉丸当做萧衡,使劲儿咬碎了才吞下。

用过晚膳,裴道珠去梳洗了。

萧衡独自坐在屋檐下。

夕光温柔,初夏的蝉鸣隐隐从园林深处传来,一丛牡丹开得热闹。

他把玩着裴道珠的那根红发绳。

许是过于无聊,他把红发绳绑在一侧发辫上,结成了红璎珞。

该如何形容对裴道珠的感情呢?

错杂繁复的过往记忆和当前的画面内容相互交融,制造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那个小骗子是水中月镜中花,随时都会消失不见,而他得把她紧紧抓在手里,才能避免失去她的厄运。

这种紧张感……

是喜欢吗?

还是……

所谓的爱?

萧衡不知。

他往后仰倒,躺在竹木走廊里。

宽大的袍袖铺满地板,经夏风一吹,便随着郎君的青丝摇曳翻飞。

他乌发白衣,凤眼薄唇,发间编织着一截红绳,躺在那里时宛如丹青水墨绘成的一幅画卷,飘逸风流至极。

长风卷起牡丹花瓣,檐角的青铜风铃叮铃作响。

他抬手,轻轻遮住双眼。

无论如何,他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训练军队准备北伐。

如父亲所言——

所有的儿女情长,都得为家国天下让路。

……

次日。

萧衡去军营练兵,裴道珠直接收拾行李去了谢府。

还有十几天就是谢南锦成亲的日子,整座谢府喜气洋洋,侍女们买来红绸红灯笼等物,积极地装饰起府邸。

谢麟领着裴道珠去后院。

每个大院子里,都堆满了陆家送来的聘礼,且都是贵重之物,可见陆家极其重视谢南锦这个儿媳妇。

裴道珠安静地看着,眼底悄然浮现出些许羡慕。

这才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不像她……

她坐小轿从侧门进的金梁园,她连聘礼长什么样都没见到。

萧衡给她家的东西,她连摸都没摸到,就被父亲拿去还赌债了。

偏偏萧衡还觉得他对她很好。

他如同豢养金丝雀般把她养在金梁园,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却从不知,她更想要的,是敬重,是平等。

他是骄傲的萧家九郎,可她裴道珠,也是满身的傲骨呀!

谢麟敏感地注意到少女低落的情绪。

他折了一枝牡丹送给她,故意扯开话题:“不知为何,今年我家的牡丹花长势特别好,这一朵送给裴姐姐。旁人压不住牡丹的艳,因此戴不得牡丹,可裴姐姐却能压住。人比花娇,形容姐姐最贴切不过。”

裴道珠把玩着牡丹。

她望了眼四周,穿过各大游廊照壁,果然所有院子里的牡丹都葳蕤鲜妍,挤挤簇簇娇艳欲滴,仿佛是在跟盛夏的烈阳攀比美貌。

她笑了笑:“多谢。”

两人来到谢南锦的闺房。

虽是初夏,可闺房中已经用上冰鉴。

穿过珠帘,丝丝凉意扑面而来,对裴道珠而言,这个时节用冰鉴属实过早,因此她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泛寒的双臂。

谢麟低声解释:“我阿姊这段时间生了奇怪的病,总是没精打采,可大夫们都说看不出缘由。也不知怎的,她还变得特别怕热,所以府里提前叫人备上了冰鉴。”

踏进屏风后,裴道珠瞧见谢南锦坐在书案前。

她的长发披散在青竹地板上,穿一袭宽松的绯色斜襟袍裙,昔日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此刻显得十分苍白,宛如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见裴道珠进来,她笑道:“阿难来了。”

她连声音都虚弱很多。

谢麟退了下去,给两人留下说私房话的空间。

裴道珠坐到谢南锦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谢家姐姐可是生了什么病,瞧着恹恹的,脸色也难看。”

谢南锦垂下眼帘。

她在建康城没有闺中密友,唯一可以倾诉的,就只剩裴道珠。

别家女郎都不怎么喜欢裴道珠,可她却觉着亲切。

她靠在裴道珠的肩头,疲倦地揉了揉额角:“这段时日,总梦见一位绯衣女子,从牡丹园林的深处走来,一步步走进我的梦里,哭着向我诉说冤死的委屈……虽然我平日里瞧着潇洒不羁,但遇到这种事终究是害怕的,我怕到不敢睡觉,因此憔悴许多。”

裴道珠的心底“咯噔”一下。

她不怎么信鬼神。

可是就连谢家请来的大夫,都查不出病因,倒是不容她不往鬼神方面想。

她小心翼翼道:“姐姐可是碰上了什么脏东西?要不,要不请神婆或者巫女来瞧瞧?对了,咱们国师不是精通道法嘛,或者请他看看?”

南朝设有国师之位。

当今国师是道士出身,虽身居国师之位,平日里倒也不参与朝堂政事,只是每日替朝廷算算天气阴晴,或者来年是否风调雨顺。

闲暇之余,会和各大官员谈论道法,因此在世家之中人缘颇好。

谢南锦仍旧脸色苍白。

她闭上眼。

纤长的睫毛投影在白皙的面颊上,愈发衬得少女清瘦单薄。

她的声音轻轻颤抖:“我知道那绯衣女子是谁……”

裴道珠更加不解:“是谁呀?”

谢南锦沉默片刻,低声:“建安公主。”

裴道珠蹙眉。

谢家姐姐莫非是生病糊涂了,当朝天子膝下就三个女儿,她都认识,哪来的什么建安公主?

晚安安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