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远伯到……”
殿外的太监不太响亮的声音响起,使得殿内所有人都将目光逡巡而去。
说曹操,曹操到。
虽然觉得沐秋波的话有些太过惊骇和离奇,但是一想到他今日所说的那么多辛密之事,看起来都是真的,便由不得众人不从心底信服几分。
再回想起以往太上皇对贾宝玉的种种厚爱,似乎,贾宝玉真是太上皇的孙子,也能说得过去……
贾宝玉快步进殿,立马便被殿内诡异的气氛所动。待看见一身龙袍的景泰帝居然依靠在梁柱边,浑身鲜血,面色苍白至极,他心中微微一震。
却没有先说什么,来到叶琼跟前,躬身道:“见过太师……听闻太上皇龙体有恙,晚辈特来探视,不知太上皇现在如何了?”
他这么说,一来是表明自己未得宣召而来的原因,二则也是隐晦的向叶琼询问此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值此龙庭沉浮的重要时刻,每一件事或许都至关重要,由不得他不关心。
他之前虽然命人关注这边的情况,但到底不在场,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便在此时,只见沐秋波挥开身上的刀斧,转身跪向贾宝玉,恭声叩道:“臣沐秋波,拜见皇嫡孙殿下!”
称皇嫡孙,而非七王子,便是绕开景泰帝他们那一辈,以太上皇的嫡系血脉论之!
这样,显得更加贵重。
贾宝玉面色震诧不已,似乎被沐秋波突然的举动吓傻了一般,前后看了看,确定沐秋波是对他说话,他微微张着嘴看向叶琼。
叶琼也面色复杂的看着他,看样子,贾宝玉对此事竟是毫无所知……
没有过多犹豫,叶琼便沉声呵斥沐秋波:“此事太过离奇骇人,如今也不过是你一面之词,在未得太上皇金口谕命之前,这样的称号,休得出口!”
叶琼是向着贾宝玉的。
不管真相究竟如何,只要太上皇没有承认,这个皇嫡孙的身份贾宝玉便不能认!
他不能让贾宝玉成为沐秋波手中可以随意支使的筹码。
但是叶琼心中其实已经有八九成相信沐秋波的话了,因为,不管是景泰帝,还是冯祥,此时都没有露出半分“异色”,显然知道些什么的他们,已经默认了沐秋波的话。
“太上皇忽然晕倒,已经扶到后殿让太医诊视,你进去看看吧……”
未免贾宝玉站在这里被众人审视,叶琼及时为贾宝玉寻得脱身的理由。
贾宝玉便木讷讷的朝着殿后面而去……
贾宝玉一离开,失去目标的众臣便只能面面相觑。
叶琼看着殿内的场面,知道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看了一眼已经快坚持不住的景泰帝,终于想起了臣子之道:
“你们几个,还不快扶陛下到偏殿,让太医为陛下疗伤!”
叶琼指着几个行宫内的内侍道,说完,给了冯祥一个眼神。
冯祥立马会意,亲自招呼人安排……
都是聪明人,只听叶琼这样安排,他便明白,叶琼虽然没有采用沐秋波“屠龙”那样疯狂的主意,但还是选择了站到景泰帝的另一面。
安排到偏殿,便是把景泰帝交到了他们这些太上皇的心腹手中……
这样,景泰帝要想翻浪,就难了。
之前他就是担心叶琼反水……毕竟叶琼的女儿可是皇后,只要景泰帝在位一日,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国丈!
不过随即冯祥又释然,国丈又如何,相比这个带着耻辱的国丈,或许,太国丈对叶琼,更有吸引力一些……
景泰帝没有反抗,甚至连话都没有说。
一则他现在是说话困难,二来,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谋算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被他的父皇轻易的打趴下……
这次的失败,击毁了他最后的一丝自信。
一个失去所有自信的阉人皇帝,还有什么可在意的东西?
所以,之前他才会那么“畅快”的,毫无顾忌的将那些陈年旧事全部抖露出来。
虽然因此将太上皇气到吐血,也只是令他心头略觉一丝畅快,并没有激起他东山再起的欲望。
因此,他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大殿,没有多看昔日的那些臣子们一眼。
叶琼微不可查的一叹,随即转头,又吩咐道:
“将叛逆霍谦(南安郡王)、吴天佑等人押回牢房,并其眷属一同严加看管,等候太上皇的的处置。”
说完,不顾南安王等人的求情,对王维仁等道:“老夫斗胆如此安排,不知元辅可有什么异议没有?”
对于叶琼先斩后奏式的伪谦逊,王维仁心中虽然有些不爽,但还是道:“太师的安排极为妥当,合该如此。”
虽然他才是名义上的百官之首,但是先不说叶琼有国丈的身份,便是论资排辈,以及在太上皇面前的体面,他都是比不过的,。
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与叶琼起分歧。
他想了想,低声问道:“关于沐秋波所言,贾……靖远伯乃是太上皇之孙一事,太师是如何看的?”
“此事关乎皇家血脉传承,一切是非因果,自有太上皇决断,你我作为臣子,最好还是不要妄论,元辅以为如何?”
王维仁一愣,随即道:“太师所言甚是,在下受教。”
“元辅言重了。”
叶琼与之谦逊一二,然后便看着殿内余下众臣,正色道:“今日殿中发生的一切,所系皇室辛密之事甚多,若是传出去,必然有损我大玄皇室、朝廷颜面!
太上皇虽然仁慈,但是也绝不允许朝中有妄论是非之人存在。
所以,老夫希望各位能够将今日之事全部忘却,以存我大玄颜面,各位大人觉得如何?”
虽然叶琼的声音并不狠厉,但是,却不妨碍众人听出其中的威胁、警告之意。
在场几乎没有蠢人,都明白叶琼所言绝非虚言。
事涉如此多的皇家秘密,若是遇上那凶狠残暴的君主,只怕在场所有人都被灭口的可能性都很高。
幸好他们侍奉了数十年的太上皇并非残暴之君,他们还不太担心太上皇一气儿将如此多的重臣灭口。
但是人和事都没有绝对,太上皇也非真正软心肠之人,若是有人威胁到了大玄的社稷,天家的颜面,太上皇也绝对不可能留情。
当年的那几桩宫廷政变,太上皇可是将整个大玄皇室的人都杀了近乎一半,才换来的太平盛世。
甚至连太上皇那般喜爱的义忠王爷,太上皇也没有饶恕。天家无情,并非说说而已。
所以,他们都能懂叶琼的意思,要想活命,都管好自己的嘴巴。
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没有异议,连声附和。
叶琼面上却并没有露出满意之色。
他知道,今日殿中这么多人,要想完全瞒住实在是太难了。
但是那又如何,有人存心想要找死,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反正他们也未必能掀起多么大的风浪。
朝廷,多的是应对这种事的方法,只是,大多都很残酷无情罢了。
一时太医出来,叶琼等人忙问太上皇的情况。
太医说:“太上皇年岁已高,这两日又未曾好好休息,本来就血脉不畅,加之急怒攻心,才会吐血昏迷。
下官等人已经为太上皇开了数道疗养的药方,只要太上皇安心静养,想来,龙体应该会逐渐好转的……”
太医院院正说话间犹豫不决的样子,使得叶琼等人心中一沉。
“什么叫应该,太上皇的身子到底如何?”
“这个,这个……从脉象来看……”
面对首辅的逼问,太医院院正如何敢打包票,只能斟酌着从一些经络、药理反应等方面间接向各位大佬们陈述太上皇的身体状况。
但是这些专业的东西,大多数人都听不懂。
最终,叶琼等人问道:“那太上皇何时能够醒来?”
“这个,少则数个时辰,慢则三五天都有可能……”
听闻如此,众臣到底心中略松一口气。
只要太上皇还能醒过来便好,他们最怕的便是,太上皇此时撒手而去,那么景泰帝等人撂下的一堆烂摊子,又该何人来收拾?
让太医离去之后,叶琼与王维仁等商议,令禁军严密守卫行宫,特别是大殿。
并且为了太上皇能够安心静养,除了太后之外,任何人未得宣召,都不许前来探视……
这是为了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