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叶子凡放到了床榻上,大夫还没有来,叶澜渊目光落在叶子凡的身上,沉默了片刻:“将他身上的衣裳除去,待会儿大夫来了,也好查看他身上伤口。”
饺子连忙应了声,上前将叶子凡的衣裳脱去,叶子凡身上只穿了一件半新旧的长袄,里面便是里衣。
叶澜渊见了,眉头忍不住轻轻蹙了蹙:“怎生只穿这么点儿?”
饺子低着头,声音有些微颤:“公子……公子没什么衣裳可以穿,去年的很多衣裳都小了。公子一共便只有两件袄子换着穿,都还是小的去求了府中绣娘,用公子往年的衣裳改的。”
叶澜渊似是有些诧异:“没有衣裳穿?”
“是,今年府中除了前些日子老爷吩咐给公子做的衣裳,还未给公子做过新衣。”
叶澜渊闻言,沉默了下来,没有再开口。
身上那两件衣裳三两下便除去了,屋中几人这才瞧见了叶子凡身上的伤,全身上下,几乎每一处好的地方,皆是青青紫紫一片连着一片。
饺子见状,眼眶便又红了起来,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却又害怕叶澜渊训斥,只得悄悄用衣袖将泪水拭去,手轻轻地帮叶子凡盖上了被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做的?”叶澜渊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饺子猛地跪了下来,朝着叶澜渊磕了个头:“求老爷给公子做主,公子身上这些伤,都是二公子带人打的啊……”
“这些年,二公子总是想方设法地欺负公子,公子皆一直忍气吞声。可二公子却越来越过分了,小的害怕,再有下回,只怕公子就该丢了性命了。”
“二……公子?”叶澜渊眼中闪过一道利芒,定定地望着饺子,似是在探寻什么。
饺子连连点头,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一与叶澜渊说了。
叶澜渊听着,眉头越蹙越紧,等着饺子说完,才抬眼朝着车夫看了过去,似是征询。
车夫亦是跪了下来:“这位小哥所言句句属实,小的当时也在……”
即便是车夫不佐证,叶澜渊其实也是信的。他们所述之中,叶澜渊对叶子凡的不满,是因昨日在书房中他说的那些话而起,这小厮不可能知道。
叶子凡倒是有可能听见了,可是他也不可能猜到叶修竹会突然朝他发难,提前将这些话都教给了这小厮。
叶澜渊缓缓闭上眼,掩下眼中暗沉一片。
“老爷,大夫来了。”
掌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叶澜渊点了点头,退到一旁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大夫进了屋,朝着叶澜渊行了个礼,才走到床榻边,掀起被子仔细瞧了瞧,又仔细把了脉,查看了叶子凡的眼耳口鼻,方站起了身来。
“大夫,他身上的伤如何了,可有什么大碍?”
大夫垂着头应着:“眼耳口鼻倒是并未受到重伤,只眼角有一处淤青稍稍严重一些,可能会让人觉得眼睛模糊,头晕脑胀,过些时日便可好了。身上的淤青可以开一些药酒来,每日里涂抹了药酒之后,仔细揉一揉,将里面的淤血揉散开,约摸
半个月左右,淤青便可尽数消褪。”
“只是他如今昏迷不醒,从把脉来看,他的脾脏有些出血,其它地方还有没有受伤,还无法断言。还得等公子醒来之后,仔细查看一番,才可下定论。”
叶澜渊点了点头:“那他何时能够醒来?”
“这,我也说不准,若是伤了脑袋或者其它内里的器官,便得昏迷些时候,若是其它地方没有受重伤,只是脾脏出血和表面上看到的这些,应当一两个时辰内就能醒来。”
叶澜渊点了点头:“你先就你能够诊断出来的开个药方子吧。”
大夫应了声,去了笔墨纸砚来写了方子,递给了掌柜,又从药箱子里拿了一瓶药酒来,放在了桌子上。
“身上的淤青可用这药酒涂抹,涂抹之后用力将淤青揉散,方可活血化瘀,促进血脉流通。”
待大夫离开之后,叶澜渊方站起身来:“准备马车,将马车中的垫子铺厚一些,我要带大公子回府。派人去旗山书院将二公子请回府,在叫人去向书院给大公子告个假,文瑞先生那里也须得派人去告个假。”
管家一一应了下来。
叶澜渊带着叶子凡回了府,径直叫人抬着叶子凡回了他的院子。
叶澜渊也跟着进了叶子凡住的屋子,目光四处打量着。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来叶子凡的房中,房中的摆设简单得有些过分,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个书柜,几个木箱子,便是所有。
且仅有的这些东西看起来也应当有些年头了。
叶澜渊知道叶子凡过得不怎么好,事实上,之前那许多年,他都默许了这种不好。
他对叶子凡也素来不闻不问,只在他做错事的时候,肆意打骂。
他自也明白,府中下人从来十分懂得看人脸色行事,连他都这样忽视了叶子凡,下面的人自然也都有样学样。
只是他以为,至少叶子凡在叶府之中,应该是吃得饱穿的暖的。
因为,连叶府随便一个下人都不会缺衣少食,最低等的下人每年尚且有八套衣裳,虽是粗布,可也至少可以保证暖和。
可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他叶澜渊的儿子,竟连府中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如。
叶澜渊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怒气压了下去:“去主院将夫人请过来。”
林静柔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向来是已经听闻了叶子凡是被抬回来的消息,一进屋便关切地开了口:“老爷,子凡怎么样了?我只听人说他被人抬进府中,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子凡这是病了吗?”
叶澜渊神情淡漠地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林静柔便已经瞧见了床上叶子凡的情形,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天呐,这是怎么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子凡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了?究竟是哪个天杀的?竟然下如此毒手?”
嘴里惊呼连连,眼中却不见丝毫心痛,反而带着几许幸灾乐祸。
叶澜渊自是看在了眼中,嘴角一翘,溢出一抹冷笑来:“哪个天杀的,除了你养的好儿子,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