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白常本为一小旗,因昨日夺城之功深得李过赞赏,此番前往台安驿便令他领军便宜行事。
但张白常这人还是有自知之名的,自己不过有些小聪明罢了,倒也算不上大本事,李过虽让他领兵,可他是真不敢把自己当回事,毕竟队伍里还有两个百户一个姓谢,一个姓阮,他俩才是这支兵马真正的话事人。
俩百户一路拿张白常打趣,张大人您可有何吩咐,张大人咱们如何取那台安驿……张白常陪着笑脸,两位大人别拿小的开涮了,小的唯一的本事也就是在诓城的时候抖个激灵,余下的事还得听您俩位大人吩咐呢……
能在关宁铁骑里当上百户的,那都是悍勇且有谋之人,俩百户自不会真的撂担子把军务扔给张白常。
他们一行半下午出发,风雪天行军虽有影响,但不足百里之地,理论上最迟半夜也抵达目的了。
但两个百户官商议一番后,决定走的更慢些,甚至还在途中一个村子里歇脚借宿,说明儿再走。
许多士兵不解,不是说趁热打铁速战速决么,为何又磨磨唧唧了。
但机灵的如张白常等人已然反应过来,因为不管他们走的快走的慢,到台安驿时天都是黑的。
黑天对方警惕心高,但凡有一丝怀疑就决然不会开门的!
一旦有了怀疑,就会更加警惕再想诓门那就没门了。
与其这般,倒不如慢慢溜达到天亮,吃好喝好歇好了到了白天趁对方松弛之时再下手。
这村子就在官道旁边,不大有个三十多户,距离台安有不足三十里地,两个百户果断决定在此借宿。
这么小的村子根本容不下千人兵马,但能容多少就容多少,只要谁家有院子的有能避风雨的地方那就别让他空着。
不扰民这条军纪,在这不存在。
因为他们现在不是明军,也不是军纪严明的关宁铁骑,他们是途径此地的清军!
只要不抢,不杀,不奸便可。
每个村子里都会有一个大户人家,兵荒马乱的年代村子里的大户人家总是很热闹,比如现在这户人家的主人躲在堂屋里瑟瑟发抖,不敢睡也不敢露头说话。
因为那些当兵的冲他家院子里的时候就吆喝开了,所有人进屋不得随意出入不得大声喧哗。
这户大户人家老小主仆有十一人,此时都蜷缩在堂屋里不敢出声,他们都是汉人,这个村子里也都是汉人,他们也听得出来外边那些当兵的也是汉人,但他们怎么也不会联想到这些汉军是明军,毕竟这时候清廷麾下也有很多汉兵的。
冲进这户人家的来歇脚的就是俩百户和张白常都四五十人,将主人一家赶紧堂屋后余下房舍便全都给占了,虽没进堂屋去打扰主人家,但却将这里当做自个家了,生火做饭饮马喂料,家里有啥用啥,完全没当自个是外人。
西偏房里生起了一堆火,两个百户和张白常几人围在火堆旁边喝着热水,低声商议取台安驿的行动,旁边有一留着个鼠尾辫的汉人忙前忙后的伺候着他们。
“若这厮配合得当,咱们此番便轻松多了,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事半啥玩意来着”张白常斜眼看着那个鼠尾辫的汉人,揉着脑袋。
一旁的谢百户随口道:“事半功倍”。
“对对对,就那意思,就看这厮听不听话了”张白常一脸鄙夷的看着那鼠尾辫:“你平日便也这般伺候那些鞑子的?”
这汉人是盘山驿里的一个汉人包衣,因其汉人身份免于一死,但其却做满人装扮而且说的一口流利的满语,也因此被张白常看重,或许能在诓台安驿时用的着。
“非吾所愿,无可奈何”那鼠尾辫人一脸惭愧的低头说着。
张白常呸了一口:“倒也没见旁人留这么个鼠尾吧,真他么的丢祖宗的脸!”
冷知识,在清军入关前,在孙之獬那杂碎提出剃发令之前,清廷所辖的汉民并不强求剃头留辫子,只有那些去做了包衣,也就是清人奴才的才剃头。
“苟且求生罢了”那鼠尾辫汉人又一声叹。
旁边的阮百户听的皱眉:“你说话文绉绉的不像寻常村野莽夫”。
“小人本是……不说罢了”鼠尾辫汉人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苦笑摇头不语。
“呦呵,莫不是辽东陷贼之前还有功名在身,或本身就是明廷小吏?”张白常冷笑:“若是真的话那倒也说得通了,便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最是软骨头!”
那原本一脸愧色的鼠尾辫汉人闻言突的目光里精光一闪,又随即而逝默默低下头,这道精光却被谢百户看到,一声冷哼:“你莫非不服气,非己所愿,无可奈何者也非你一人,然则却只有你一人剃头留了那鼠尾巴,恬不知耻!”
阮百户也骂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便是走夫贩卒甚是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偏偏就尔等读书人最为不耻,骂你一声软骨头又有何不服!”
那鼠尾辫汉人长长叹口气:“或许就是读了些书懂了些道理才这般摸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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