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7章 ?南宝衣,你又何必对我赶尽杀绝(1 / 1)

退到江边,她终于再也无法抑制住铺天盖地的悔恨,宛如濒死的鸟儿,发出一声高亢悲绝的尖叫。

她拔出一名贵族身上的佩剑,自刎在了江岸边。

宛如梅花凋零,柔弱而刚烈。

浪潮打来。

她半个身子被江水打湿,血液涌进潮水,在退潮后的流沙上留下大片触目惊心的血渍。

南宝衣心惊胆战,下意识望向沈议潮。

对方仍旧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捧着托盘,托盘里是兵符和家族令牌。

尉迟卿欢对尉迟珊的死无动于衷,他欣喜地把玩着兵符,为失而复得的权势,连道了三个好字。

起初的兴奋过后,他拎着铁锤,又缓步走到南宝衣和尉迟北辰跟前。

他居高临下:“崽子,你父亲死在了我手上,你可恨我?”

尉迟北辰浑身绷紧,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恨得满面狰狞:“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血液从他的牙缝里渗出,瞧着十分骇人。

尉迟卿欢只是大笑:“可惜,你没本事杀老子!你父亲当年勾结外人置我于死地,我今日杀他,不过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没什么大不了。崽子,我膝下没个儿子,你要是肯孝顺老子,老子将来让你当皇太子,你是干不干?”

尉迟北辰怒不可遏。

他是庶出,平日里总被父亲冷落。

可再如何冷落,他也不至于干出认贼作父的事情来。

他正要怒骂,一只绵软的小手悄悄扯了扯他的后衣襟。

他偏头望向南宝衣。

少女凤眼盈盈,小脸格外沉静,像是在暗示什么。

他心中微动。

他望了眼远处父亲的尸体。

是啊,如果这个时候拒绝尉迟卿欢,他的下场恐怕和父亲没有区别,不过是化作秃鹫的食物。

可他还有很多事没做。

他还没有好好保护宝衣妹妹,也没有保护宝衣妹妹的孩子。

他也没有为父亲报仇。

他不能死……

江风迎面,带着些微水汽。

这一刻,尉迟北辰的心情竟然逐渐恢复了平静。

向来桀骜的少年,在接连经历了姨娘病逝、告白失败、父亲被残忍杀害等等事件之后,双肩和脊梁像是比过去更加沉稳,就连眼神也比从前内敛太多。

扑朔迷离的形势,如今在他眼中竟然简单而分明。

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白,傲慢没有用,冲动也没有用。

他慢慢垂下眼睫,放下年轻人特有的骄傲,放下父亲尸骨未寒的仇恨,冷静地单膝跪地。

他拱手,声音还有些艰难和晦涩:“义父……”

江水滔滔。

尉迟卿欢得意地纵声大笑。

尉迟北辰按捺住恨意,轻声道:“这些尸体……”

尉迟卿欢的目光,落在尉迟长恭的尸体上。

他眼中神色苍凉几分:“昔年,我爱护长恭,亲自为他定下亲事,亲自教他武功,可他却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尉迟家族,坐视那女人毒杀他的亲哥哥,甚至为了那个女人偏安江南,二十年未曾北上夺权。我或许对不起别人,但从未对不起这个弟弟。”

尉迟北辰沉默。

半晌,尉迟卿欢敛去多余的神色,冷冷道:“把你父亲和妹妹葬了。至于其他人,就留在江边喂秃鹫。背叛者,不值得原谅。”

尉迟北辰应了喏。

他扶着南宝衣站了身,下意识把少女护在身后。

尉迟卿欢扫了眼他的小动作,讥讽:“不过是个女人,还是别人用过的,至于这般小心翼翼?崽子,你给老子记住了,男人当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当情种,女人这东西玩玩也就罢了,最毒妇人心,不是说着玩儿的。”

他说话叫南宝衣生气。

瞅了眼不远处的沈议潮,她更是生气。

也许是同为女子的缘故,她为尉迟珊感到痛心疾首。

怀着盛大欢喜的心情来成亲,却被骗的家破人亡。

该是怎样的绝望悲愤,才会毅然选择自刎谢罪?

她眼眸微动,突然脆声道:“尉迟大人说着‘背叛者不值得原谅’的话,怎么却用了沈议潮这种人?他先是背叛我二哥哥,后又背叛沈家和朝廷,如今再度背叛尉迟长恭和沈皇后,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尉迟大人怎么敢重用?”

沈议潮还在旁边看热闹,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引火烧身。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南宝衣!”

南宝衣朝他做了个鬼脸。

尉迟卿欢把玩着铁锤,冷眼睨向沈议潮。

沈议潮紧紧握住双拳,眼底有一丝慌乱:“尉迟大人,早前你说过,事成之后——”

“我最憎恨背叛者。”

男人一字一顿,杀意毕现。

……

尉迟府。

东边的小院子被重兵把守。

沈议潮坐在屋檐下,因为气血逆流的缘故,整张脸铁青狰狞。

早前在江边,若非姑母放下尊严帮他说话,尉迟卿欢又受虐似的对姑母感兴趣,他一定会被对方捶成肉泥!

他盯向始作俑者。

南宝衣挎着个小花篮,在花树底下拣拾完整的花瓣。

她头也不抬:“你瞅我作甚,你自己犯下的事儿,还不许人说了?桩桩件件,我可没冤枉你。”

沈议潮憋着一口气,沉声:“除了效忠尉迟卿欢,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南宝衣,我曾放过你一马,你又何必对我赶尽杀绝?”

“非是我对你赶尽杀绝,而是你自找的。”南宝衣嗅了嗅清甜的花瓣,“尉迟卿欢是个疯子,他掌权,南北战争定然不可避免,我也会彻底沦为人质。既然我要完蛋,那不如你跟我一块儿完蛋咯。”

少女娇美窈窕。

站在花树下,美的自成风景。

可偏偏所说的话,令沈议潮杀她的心都有了!

沈议潮呼吸急促,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种种。

南宝衣是怎样离间他和烟烟感情的,是怎样怂恿烟烟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是怎样逼他走上绝路的……

如今,他最后一点封侯拜相的机会,也被这贱人彻底摧毁!

沈议潮怒火中烧忍无可忍,猛然站起身,抄起一把椅子,快步走向南宝衣,不管不顾地抡向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