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南胭:南宝衣将唤她娘娘(1 / 1)

虽是白日,可窑子里依旧光影黯淡。

雅座里挂满了烟粉色纱帐,营造出荼蘼旖旎的气氛。

一炉甜香在角落徐徐燃烧,呼吸之间都是风情万种。

一只娇嫩细白的手,轻轻挽起帐幔。

南胭用手指梳理着黑云似的长发,起身下榻,回眸间如玉生烟,妩媚如狐狸,“奴家伺候叔叔穿衣。”

说着话,赤脚走到挂满衣物的木施旁。

她伸手去拿锦袍。

一枚玉佩从锦袍的袖袋深处掉落,恰好滑落在南胭掌心。

南胭垂眸。

那是一枚色泽完美剔透的龙形玉佩,苍龙遒劲,雕工细腻,栩栩如生,如有龙威。

不过瞬间,南胭心头却已经掀起万丈波涛。

龙形玉佩,只有皇帝和太子才有资格佩戴!

榻上那人年纪与她父亲相当,绝不可能会是太子。

她刚刚伺候的……

难道是当今天子?!

是了,她虽然身在窑子,却也听说薛定威密谋造反,想必惊动了天子,他是特意微服私访前来的。

握着玉佩的手,止不住地轻颤。

她曾夜夜求神拜佛,祈求上苍赐予她逃出生天、东山再起的机会,而如今,那个机会就摆在她面前!

只要能抓住,她就是后妃,是当今天子的女人!

锦官城首富算什么东西,南宝衣又算什么东西?!

南胭压下心头的悸动与狂喜,不动声色地把龙形玉佩放回袖袋。

她用铜钩挽起帐幔,亲自侍奉皇帝穿上鞋袜,又伺候他更衣梳头。

低头扣上腰带时,泪水悄然滚落面颊。

皇帝怜惜她年幼,于是好声好气地问道:“好好的,怎么哭了呀?”

“我遇人不淑,被卖进了窑子,您是这段日子以来,待我最好的人。”南胭拿手背擦拭眼泪,“叔叔,我很欢喜……特别欢喜!”

说着,声音就化作呜咽啼哭。

像是落入猎人陷阱的小狐,可怜又妩媚,格外叫男人怜惜。

皇帝越发可怜她,牵着她的手坐到榻上,“你与我说说,怎么个遇人不淑法?若是拐卖来此,我替你做主!”

南胭倚着他,哽咽道:“我原是南家三爷的女儿,自幼娇养长大,也算饱读诗书。后来程太守家的公子看中我的美色,利用官威压迫我和我的家人,用强硬的手段把我抢进了家门……

“后来程家犯事,满门败落,程夫人拿我撒气,把我卖进了这种地方……叔叔明鉴,我的品行恰似高山秋菊,宁愿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我不依,宁死都不愿接客,老鸨拿绣花针狠狠扎我,还威胁我,如果我不听话,她就到处宣扬南家的女儿不要脸。我为了家族着想,只好舍弃自己,保全家族的名声……”

她说着说着,捂住脸啼哭出声。

俨然悲怆至极。

皇帝满脸愤怒。

他竟不知,在南越国,还有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他牵起南胭的手,沉声道:“你父亲就在隔壁,你放心,你受的委屈,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南胭梨花带雨。

她泪眼朦胧而又满含孺慕地看着皇帝,半晌,忽然决绝地跪在他跟前。

她仰起小脸,嗓音细媚:“如果叔叔能帮我,那您就是胭儿的恩人!胭儿自知身子肮脏,但胭儿一无所有无以为报,仅以此身,为您做牛做马洒扫庭阶,还望您收下胭儿!”

少女那份孺慕与感激,几乎要溢出眼睛。

没有男人可以拒绝被这样一双含泪的杏眼注视,没有男人可以拒绝这样的投怀送抱。

皇帝感动于她的单纯和善良,于是亲自扶起她。

他正色道:“你性情纯洁,乃是世间少有的好姑娘。既然占了你的清白,我自然不会不给你名分。走,我带你去见你父亲。”

南胭穿上大袖,乖乖跟着他往外走。

穿过珠帘时,她抬起眼睫,瞳孔藏满讥讽与恶毒。

她东山再起,已是指日可待。

不知道南宝衣,可有准备好接受她新的身份?

终究只是个商户千金而已,比起后妃,她算什么呢?

南胭深信,再次见面时,南宝衣将与南家众人一起,恭恭敬敬地跪在她脚下,唤她“娘娘”。

被南胭惦记的少女,此时还等在书局里。

半盏大红袍已经凉却。

南宝衣合上书卷,问道:“你们家掌柜的,何时回来?”

侍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歉疚道:“掌柜的出门前说,只是与友人吃顿饭,很快就回来。但我们掌柜一向不着调,许是醉酒不归,也未可知……南姑娘若是等急了,不如暂且先回府里,等掌柜的回来,奴婢让他登门拜访您就是。”

南宝衣望了眼窗外。

临近黄昏,街头起了风。

天际乌云压境,光影暗淡,眼见着要落一场秋雨。

她不愿再等,放下茶盏,起身道:“我明日再登门拜访。”

荷叶为她系上胭脂红的妆缎斗篷。

侍女瞧得有些出神。

这位南家的五姑娘,自打去年花朝节后,名声就逐渐唱响。

如今到了金钗之年,容貌也长开不少,肌肤胜雪,黛眉红唇,顾盼间盈盈动人,恰似今秋的芙蓉,娇美矜贵,看一眼便知道是被人精细养在深闺里的富贵娇花。

自打晋封郡主之后,气度不骄不媚,反而更加雍容风雅。

她是那种女儿家看了,也觉得好看的类型……

南宝衣抬步走出书局。

荷叶得意地对侍女眨了眨眼,“我家小姐好看吧?”

侍女闹了个脸红,笑道:“宝仪郡主,自然是极美的。”

“我每日清晨瞧见小姐,就觉得她比昨日又好看两分。”荷叶笑眯眯的,“真不知道锦官城里,谁有福气娶到我家小姐!”

说着话,紧忙去追南宝衣。

街头的风,渐渐大了。

临街的摊贩们,吆喝着售卖最后一点商品,酒楼旗幡被吹得翻了过来,发出急剧的簌簌声。

南宝衣捧着手稿,正要登上马车,冷不防远处传来马蹄声。

红衣女子策马而来。

她被冲撞在地,厚厚一沓稿纸随着秋风卷上漫天。

书局三楼,楚怀南凭窗而眺。

深秋的风,熙攘的青石街。

她跌倒在地,红斗篷恰似盛开的芙蓉,仰起头注视着漫天稿纸,眉目盈盈,是天地间最娇贵纯真的美。

这一刻,楚怀南的心跳忽然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