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玄冷笑，笑容中有着一抹嘲讽，又有着几分玩味，道：“好一个孝子贤孙，只可惜，你也不过是师父手中的棋子罢了。”

他指了指自己，道：“我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师父悄悄杀了我，然后骗七玄说我飞升了，真是好计策啊！好一个正大光明、爱徒如子的师父！”

卫苍霖面色冷淡，也不生气，道：“这个我无话可说。但我相信，师父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五玄眼中的讥讽更深，道：“什么苦衷，逼得他献祭自己的徒弟？又是什么苦衷逼得他要杀了自己的徒弟？”

卫苍霖沉吟了片刻，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道：“东篱，师父他……在八万多年前多少岁了？”

薛东篱愣了一下，看向五玄，五玄似乎也愣了一下，两人回想了很久。

“似乎……从没听人说起过师父的岁数。”薛东篱道，“我曾经遇到过不少年纪很大的渡劫期修士，他们都说自己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师父的威名了。”

五玄也沉思道：“师父有一只坐骑，是一只狻猊兽，那只狻猊兽一直都是我在喂养。我曾经给它喂元气液的时候跟它聊过，它说自己十几岁，还只是一只幼崽的时候，父母被修士杀死，是师父救了它，带它回天机山抚养。那只狻猊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五千岁了……”

薛东篱的脸色越来越白，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一个十分恐怖的可能。

卫苍霖似乎也想到了，眉头紧皱，道：“师父天资过人，成为那个时代最强者之一，按道理说，不应该卡在渡劫期那么久也不飞升的才对吧？”

薛东篱默默计算了一下，就算师父还只是筑基期小修士的时候，收养了狻猊，在那个时候也有五千多岁了。

再加上师父是在薛东篱三千多岁的时候飞升的，他至少有八千多岁。

一个天资过人，仿佛无所不能的绝顶高手，怎么会用了八千多年才飞升？

大师兄只用了两千八百多年就飞升了，天赋最高的三师兄，一千六百岁的时候就飞升了。

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变。

良久，五玄才艰难地开口，道：“难道……师父也和七玄一样，被禁锢在了这个世界，修为会不断变强，但是无法飞升成仙？”

卫苍霖面色凝重，如同磐石，道：“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几人都是聪明人，都明白了。

最开始被禁锢住的是师父，他活了很久，或许比薛东篱活得还要久。

他想要找到一个人，代替自己被这个世界禁锢住，于是他游历四方，最后在落神村遇到了薛东篱。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一眼就看出薛东篱能够取代自己，于是将她救起，许给她弟子的身份，换取了她的信任，然后……

献祭了她。

他身上的诅咒和厄运都转移到了薛东篱的身上，而他，便可以飞升成仙，去往仙境。

薛东篱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两人齐齐伸出手，想要将她扶住。

但薛东篱按住了他们的手，声音沙哑而苦涩，道：“没关系，我承受得住。”

五玄咬牙切齿道：“师父真是阴险，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怒目看向卫苍霖，道：“怎么，你现在还认为他有苦衷吗？”

卫苍霖沉默不语，他对师父是很敬仰的，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是师父帮了他。

如果没有师父，他不可能有今天。

但是，他无法原谅师父将薛东篱当成祭品，取代自己，被禁锢在这个绝望的世界，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煎熬。

薛东篱忽然苦涩一笑，道：“如果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一个能取代我的人，说不定我也会将这厄运转给他的。”

卫苍霖二人沉默。

如果真的遇到了这样一个人，或许不需要薛东篱出手，他们也会出手。

他们不是圣人，和一个陌生人比起来，当然是自己所爱之人更加重要。

对于当时的师父来说，薛东篱也只是个萍水相逢的凡人小女孩罢了。

薛东篱一双好看的柳眉眉梢往下垂落，眼底满是悲哀之色，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不怪师父。一开始师父就跟我说好了，我也已经答应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不后悔。”

卫苍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他承认，师父做得并没有错，但是……对方是薛东篱啊。

是他深爱的薛东篱。

如果事情落在别人的身上，他可以冷静，但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就无法冷静了。

都说不能丢了西瓜去捡芝麻，可是对于芝麻来说，却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他的心中很复杂，他感激师父对他的恩情，也不满师父对薛东篱的无情。

这个时候，五玄忽然冷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恐怕连师父自己也明白，他所做的事情是上不得台面的！”

薛东篱道：“五师兄，不要恨师父，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五玄打断她，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怀疑他的时候，他不告诉我们真相？甚至宁愿……宁愿杀了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咬紧了牙关，眼中满是愤怒和伤痛：“甚至宁愿杀了我，也要保守这个秘密？东篱，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薛东篱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后退了两步，道：“不要说了！”

五玄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七玄，师父对你有了不该有的感情，所以他不肯让你知道真相，他害怕你怨恨他。七玄，他是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小人！”

“够了！”薛东篱将他挡住，厉声道，“你没看到东篱很痛苦吗？”

五玄脸色阴沉，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冷声道：“卫苍霖，难道你还看不清师父的真面目？”

卫苍霖剑眉紧皱，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

五玄冷笑一声，道：“什么恩重如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他对你的恩情，迟早要你十倍百倍地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