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间谍战(1 / 1)

宋时明月 赤虎 8044 字 2023-09-22

第四百六十二章 间谍战

闾丘观眼珠转了转,板起脸回答:“我们可不是从辽境过来的,我们是穿越毛乌素沙漠过来的!”

唐兀峰翻了个白眼:“船——难道宋军是扛着船穿过毛乌素海的吗?”

唐兀峰所说的“海”意思是沙海。

闾丘观假装没听到这话,起身离开。

他走后,唐兀峰蹲下身来,从布袋里拿出几个玻璃瓶,透过玻璃瓶观察着瓶中的罐头,稍倾,他感慨一声:“大宋之富,超出我等小国寡民想象,瞧这琉璃瓶,我记得一个瓶子就能换一头羊,但他们随便一出手就是一布袋,瞧这名军官的模样,毫不珍惜,仿佛这些东西只是路边的野草。”

张琮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他也跟过去,拿起一个罐头,念道:“这是东坡肉,这是糖霜黄桃……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普通宋军伙食,还是特地为我们准备的……唉,焉知祸福!”

唐兀峰盯着罐头,半晌,突兀的开口:“张大人不知道吧,其实我祖上也是汉人,我们姓杨,乃是纯正的中原人,后来失陷凉州久了,不得不改成胡姓……嗯,我这次回去,一定把我们的姓改回来。”

这回轮到张琮翻白眼了,他心说:“得了吧你,你家祖上往上数十代都是胡人,怎么突然成了汉人?”

指挥舱内,赵兴神色郁郁的看着航线图,闾丘观推门进来,赵兴抬头询问:“水位情况怎么样?刚才实地勘测,发现实际水位似乎跟图上标的不一样?”

闾丘观惊讶的瞪大眼睛:“怎么会呢?每一次勘测结果我都亲自核实过,而且这片地方我还来过?”

赵兴沉思了片刻,吩咐:“叫张琮与唐兀峰过来。”

唐兀峰一进门,抢先说:“大人。下官原先是汉人,是汉人啦,唐时我族姓杨,后来失陷在凉州,与故国断了音信,不得不改为胡姓,我请求大人不要再称呼我为唐兀峰,我叫杨峰。濮阳人士。”

赵兴点点头:“难得你还知道濮阳……夏国去年境况如何?收成好吗?”

张琮紧跟着回答:“不好,这几年夏国国运逐渐衰落,原先草原肥美,牧草茂密,但现在冬天不是雪灾,就是夏天旱灾,草原大面积干枯,变成寸草不生的盐碱地。旱灾频频——去年就是大旱,前年也是大旱,而且冬季还爆发了雪灾。”

赵兴摆摆手:“草原大面积沙化不是国运走上下坡路,而且过度放牧造成的……算了,这道理你不懂。”

赵兴转向了闾丘观。询问:“去年你派人勘测了吗?”

闾丘观摇摇头:“前年我们进行了全线勘测,后来确定顺化堡水浅后,去年因为西夏国主四处寻找我们的踪迹,为了避免惊动他们。去年我们没有继续派人。”

赵兴叹了口气:“一招之差,全盘被动——你听见了没,这里连续两年大旱。”

闾丘观试探地说:“现在是春季,正是水势最旺的时候,也许我们能顺利度过,也未可知。”

赵兴回答:“冲锋舟没有问题,也许运兵船也没有问题,但我的坐舟肯定过不去。装运大炮火药的物资船吃水较深,恐怕也过不去。”

闾丘观懊恼的一击脑门,张琮、杨峰听的满头雾水,发觉船舱中沉默了,张琮试探的说:“顺化堡江面极其宽阔,也因此,那里水势缓慢,适合摆渡。当地人常用羊皮筏渡江。那里是商户往来的要道。人口众多,大人要是担心船过不去。不如从当地征调人手……”

赵兴摇头:“来不及了,我们必须尽快通过顺化堡,可现在地方法,要么工程量太大,耗费时间,也需要大量的人手,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人力。”

军官们进舱报告:“太尉,前方即将抵达河套口。”

河套口这里,黄河分开的枝杈重新河流了,赵兴沉思片刻,慢慢的说:“只有沿途寻几段山梁,连续炸开高耸的河岸,让泥土堵塞河道,以此来抬高顺化堡的水位。不过黄河水势滔滔,用这种方法很可能导致黄河改道,甚至下游的堤坝决口。”

闾丘观一惊,赶忙劝解:“太师,不行啊,汴梁城也在黄河边上。”

闾丘观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也使得赵兴地身份终于明朗,张琮、杨峰彼此交换了一下目光,杨峰赶紧说:“大人,本官在这里有一些势力,能够征召到一些族人,不如下官先行登岸,引领族人在顺化堡填河,束堤以抬高水位。”

闾丘观轻声提醒:“顺化堡河面有十余里宽。”

赵兴摇头:“这么宽的河面,征调一万人干上好几个月,不见得能达到目的,罢了,但愿温溪星在顺化堡做好了准备。”

张琮一惊,脱口而出:“温溪星,是那个西域归来的大商人温溪星?传闻他在两年前从西域带着千余头骆驼返回家乡,后来定居顺化堡,招募了上千人手,在顺化堡盖起了大栈房,原来他是你们的人。”

赵兴看了杨峰一眼,淡淡地解释:“如今也无需隐瞒了,温溪星是环庆第五将的兄弟,没错,他是党项人,两年前受托在顺化堡扎根,替我们做好接应工作……杨大人,我任命你为顺化堡留守,兼指挥使,你带你的族丁与我的情报官闾丘大人先行登岸,从陆路汇合温溪星,请他做好接应准备。”

赵兴突然指派了杨峰,是因为他从杨峰刚才地表白当中明白后者已经打算卖身投靠,连自己的姓氏都改了,说明此人已经坚定了信心。

自从听到闾丘观称呼赵兴为“太师”,杨峰就在庆幸自己表态的及时。其实这也不能责怪他立场不坚定,在杨峰表态的时候,更远的北方,辽东人马植也正在向童贯表达忠心。在这些异族人的眼中。大宋已经是他们心目中地圣地,这时候的大宋创造出难以想象地人文成就、科技成就,整个亚洲都在仰视着大宋,所以杨峰与马植的决然投靠,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宋军战船放下了小舟,邻近顺化堡,江水已经显得缓慢,士兵们用桨划着小舟登岸。杨峰把族人召集在一起,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党项话,闾丘观冷眼观察,发现杨峰的部属们听到他宣布的消息,顿时大喜过望,有几个激动的士兵反身拥抱了身侧地宋兵,而此前,因为兀刺海的大屠杀。杨峰地部属与宋兵之间,还存在着一层淡淡地敌意。

“兄弟,我们是兄弟!”那名党项兵用笨拙的汉语嘟囔:“我姓杨,我也是汉人啊!”

闾丘观稍稍点头。

杨峰并没有把实情告诉自己地部属,他虚构了一段传奇。声言这是历代唐兀族族长保留的最高机密,而见识过宋军的威力,以及冷酷无情后,草原上地人出于对强者的尊敬。立刻认同了宋军主人的身份,知道自己也是主人中的一员,许多党项兵已经无暇辨别真伪,只顾兴奋去了。

再度整队之后的唐兀族部属焕发了高昂地战斗精神,不用宋军士兵教,他们自动唱着城中听到过的宋军军歌,兴高采烈的迈动双脚冲顺化堡奔去。

顺化堡,宽阔的江面已经修了一条长长地水泥码头。码头上孤寂的点着几盏灯,几名闲汉还在灯下闲逛,不一会儿,一名党项人装束的壮汉匆匆赶来,他挥手招呼灯下闲逛的汉子,一闪身隐入黑暗中。不久,顺化堡外出现了大队人马,他们直扑码头附近的一个庄园。没等他们走近庄园的高墙。随着一声呐喊,庄园中灯火通明。庄墙上,那名党项人披着大氅,阴沉着脸冲墙外呼喊:“来者何人,止步!”

一个胖胖的汉子从队伍中奔出,他举着火把走近庄墙,让火把照亮自己的脸,沉声喊道:“朝露!”

庄墙上地人一喜,马上大声回答:“吉星!”

随即,庄墙上的人呼喊:“打开大门,立即打开大门!”

大门打开,这些人毫不客气的爬上庄墙,接管了全庄的防卫,庄丁们有点不满意,但庄主却毫不在意,他命令庄丁全部走下墙头,一起集结在一个院中。

等到庄中一切都稳定下来,庄主迎上了那个胖乎乎的汉子,低声说:“闾丘大人,太师到了吗?我以为原来的计划只是一个笑谈,没想到你们竟然真来了。”

闾丘观拽过一个人,介绍:“温观察,这是新任顺化顿指挥使杨峰,今后顺化顿的防卫由他接管。”

温观察愣了一下,他冲杨峰咧咧嘴:“这不是唐兀峰大人吗,我记得你还牵走我几匹马,怎么?……”

闾丘观打断对方的话:“废话就不要说了,杨大人,这是环庆路庆州观察使温溪星,温大人,战马准备地怎么样,物资呢?”

温溪星答:“我几经搜罗,才储存了约三千战马,可是这些战马比之南洋衙门地马远远不足,我就不明白,你们怎么放着好马不用,非要在当地寻找战马?”

杨峰插嘴:“我的部属都是骑兵,他们现在都没有马,三千匹战马不够,还要更多。”

闾丘观皱了皱眉,回答:“用战船运马,每艘船只能运载三五匹战马,还要怕战马骚动起来,不好控制。龙骑兵需要战马,这三千匹远远不够。”

杨峰一拍胸脯:“包给我了,先把这些马给我配上,我地部属有了战马,会为你们弄来更多的战马!顺化顿附近的军镇还不知道我的消息,我穿上西夏官服,直接去附近的马场牵马,看谁敢拦。”

温溪星竖起大拇指:“南洋衙门了不得,连夏国的昭武大将、肃州(甘肃)宣尉使都是你们安插的奸细,了得。”

闾丘观没有解释,他马上低声问:“你的庄丁可靠吗?”

温溪星回答:“有十个是我带过来的人,要是指挥他们对抗夏国官员的抢掠,我相信他们敢拼,但让他们投靠大宋。还没有把握。”

稍停,温观察又问:“太师何在?你们真的来了吗?前几日从辽境传来烽火,我还以为太师出动了,日日派人守在码头,怎么你们还没到?”

闾丘观回答:“夏国连年大旱,顺化顿水位下降地厉害,我们的船队停留在顺化顿外面,不敢靠近。我们是从陆路赶来的。”

温溪星一指身后:“这几年我竭力收购,仓库里储存了约十万石粮食,足够大军补给了。另外还有一些布匹,货栈里我雇用了约一千名民夫,至今他们还在为我修建庄园,若是杨指挥杨大人出面,那就更好了,乡民无知。摸不着头脑,让他们帮忙拉纤,定能将战船拖过江去。”

闾丘观讶然问:“不是让你修一条硬路吗?”

温溪星笑了:“在这顺化顿修硬路,太不现实,这里石灰全要从大宋购买。千里迢迢运到这里,价格昂贵的超出想象,我打听了,这黄河水底全是泥巴。虽然水位浅,但水底是软的,只要有足够的纤夫,就能将船生拉硬拽拽过去。”

闾丘观思考了一下,答:“这样也好,太尉直担心船的轮子不结实,我们还以为过这顺化顿,至少要损毁三分之一船只。若是能拖曳过去,想必太尉更满意。”

温溪星指着身后的仓库,又说:“数十万布匹,全部让人缝成了布袋,这也是你们事先地交代,我至今还不明白,要布袋干什么?”

闾丘观揭开谜底:“装土,而后用土袋填充河床!”

杨峰听了这两人交谈半天。不耐烦的催促:“快把马交给我。我们这大部人马来到顺化顿,瞒不了当地官员多久。必须赶紧下手。”

温溪星望向闾丘观,闾丘观点头,温溪星一摆手:“随我来。”

杨峰的部属刚刚完成了上马动作,顺化顿地方官已经打着灯笼,带着全部衙役赶到了庄园口,他站在弓箭射程之外,大声吆喝:“温庄主,现今非常时刻,你庄中突然来了那么多人,却是何方来客?”

杨峰催马而出,亮出自己的西夏官印,大声回答:“昭武大将、肃州(甘肃)宣尉使唐兀峰自黑山威福军司而来,准备征调船只过江,前去京城报信。”

一名衙役跑过来,验看了唐兀峰的印绶,转身冲顺化顿官员点头,那名顺化顿官员谄媚的笑着跑过来,担忧的问:“唐兀将军是从黑山来的吧,不知道东面情况怎么样?这烽火燃起了五六天了,东面音信断绝,我等人心惶惶,唐兀将军再不来,我估计京城来地人也要赶到顺化顿了。”

那官员凑近唐兀峰的马前,担忧的又问:“是辽国人吗,他们骚扰的规模大不大?”

唐兀峰散漫的点点头:“一点小骚扰,无需介怀。我正要去京城汇报,边境上地人大惊小怪,误报警讯,我已经斩了他们。这不,正打算过渡去京师汇报。”

地方官长长的出了口气,答:“下官这就去连夜征调民夫……”

顺化渡地方官殷勤,等到天亮时分,他才发现殷勤送错了对象。

第二天天亮,征发的民夫拖曳着第一艘大船赶到顺化渡,这艘大船前方是百十艘小型的冲锋舟,顺化渡官员眯起眼睛,很是诧异地看着江上的船,与旁边的唐兀峰低声交谈:“好奇怪,这是什么船,我夏国什么时候制作了如此数量庞大的战船……兀刺海城……阿也!”

那位地方官刚想询问杨峰这战船是兀刺海城制作的吗,猛然间想起从东面燃气的烽火,他发觉不对劲,翻身想逃跑,杨峰手快,不等他跑几步,已经挥刀砍翻了当地地方官。

码头上呈现一片骚乱,衙役们见到长官被杀,有点不知所措,他们等待杨峰作出解释……等赵兴的坐舟被拖曳到顺化渡的时候,顺化渡地骚乱已经平息,温溪星的庄丁代替了衙役在维持秩序,杨峰则四处搜罗青壮人员。一边填河一边驱赶他们拖曳战船。

赵兴乘坐小舟,带领侍卫登上顺化渡,他扫了一眼现场,现场倒落了几具尸体,为了震慑乡民,杨峰故意不收拾屠杀现场,正午的阳光让尸体旁聚集了很多苍蝇,当地的西夏百姓则畏惧地望着从船上下来的赵兴。

赵兴冲杨峰招了招手。杨峰满脸谄笑的走了过来,赵兴解下身上的腰刀,一边递给杨峰,一边夸奖:“好快地刀,希望你能为我大宋保持锋利。”

杨峰受宠若惊,他接过了赵兴地佩刀,嘴唇哆嗦的想表达几句感谢,但赵兴没有给他开口地机会。他翻身解开外面披地大氅,露出了身上红色的大宋军服,而后他随手将披风扔给侍卫,豪迈的大声说:“我们已经走了一半路,过了顺化渡。前方不会有阻拦我们的东西,命令全军脱去伪装,我们要以大宋堂堂正正之师攻入西夏国都。”

杨峰还没有对赵兴的行为做出评价,强征的西夏民夫里已经发出一声惊呼。有人在慌乱的不知逃向何方,但也有人扑出队伍,冲赵兴连连叩头:“宋军啊,故国的军队,瞧,我说地没错吧,我们的军队来解救我们了,他们会来的。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侍卫们已经赶过来,拉开了几名激动的百姓,他们叮咛了那些百姓几句,赵兴无暇与那些百姓交谈,他只是冲百姓摆了摆手,算作打过招呼,而后转身问杨峰:“大军通过了顺化渡,大约需要三天时间。这三天。我们安全吗?”

杨峰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太尉。以我说我们一天都瞒不过去——顺化渡不比我黑山威福军司,我黑山威福军司只是一个偏远之地,过了黄河,南面是乌拉特沙漠,接着是毛乌素沙漠。只有在河地北岸有一些居民,大军想要隐瞒,只要快速通过,后面的人追之不及,有消息也传递不出去。

而顺化渡不一样,顺化渡南面是优良的草场,这是仁多族的牧场,顺河再向南,是仁多族地白马强镇军司、嵬名族的右厢朝顺军司。这两大军司不同于黑山威福军司,只是起个报讯功能,他们是强镇,是拥有七万骑兵的强镇。

当日烽火传来的时候,论理天德军应该派出报讯人通知我们黑山威福军司,而我黑山威福军司见到烽火就要开始动员,等接到天德军的消息后,一边向后方的白马强镇军司、右厢朝顺军司送信,一边做出阻击,迟缓辽人的进军速度,而后面的白马强镇军司、右厢朝顺军司则负责正式迎击。

大人,天德军没有送出消息,我黑山威福军司这几天也该将消息送去了,但我们没有送去,一般来说,遇到这样地情况,则说明来犯的契丹人非常强大,以至于我们无法送出消息,在这种情况下,白马强镇军司、右厢朝顺军司会立即动员起来,他们会来到顺化渡,而且不是一个人来,是带着大军来。

我估计,也就是在这一两天,要是我们动作快的话,还能将半数士兵运过顺化渡,慢的话,可能我们全军都要堵在顺化渡上……”

赵兴摆了摆手,参谋人员拿过来一份地图,赵兴在这份相对精确的地图上比划了一下,抬起头来,盘算着说:“自天德军出来,我们没耽误时间,你现在到了顺化渡,那么离顺化渡最近的白马强镇军司会再等一天,明天他接不到你的消息,就会派出先锋试探,并向黑山威福军司方向进行武装侦查,而后天,右厢朝顺军司也会行动了,可我们必须在这里待三天。”

杨峰继续补充:“我夏人不擅玩水,现在是春汛,大多数牧民不敢靠近河边,害怕春汛泛滥,一不留神就被河水卷去。这黄河频频改道,此类事也是常有的,但顺化渡就不一样了,这里水流开阔,沿河常有放牧地牧民,我们在江上行驶,没准远处地山坳里就有牧民在窥视,所以,我认为白马强镇军司最早今天,最晚明天定能出动。”

赵兴回头看了一眼温溪星。温溪星点头:“没错,顺化渡居民居住的很零散,这里不像宋境地强镇,大家都毗邻而居,在这里,许多人喜欢离群所居,他们或者居住在离码头二十里的地方,有的人甚至居住在离码头百里地地方。出了码头,你甚至走一天也见不到人。

这里没有固定的路,乡民们走路都喜欢抄捷径,这一片大平原上处处是路,我已经竭力堵截顺化渡的百姓了,但这地盘太大,没有三五天的功夫,我压根无法清点人数。

这就是说。下官目前无法保证是否有人逃离,这里的乡民都有马,他们骑上马,在大草原上你根本无法堵截,只能看着他跑远。也许现在已经有人去送信了。”

赵兴扫了扫四周,刚才宋军军官安抚的不错,已经靠上码头的补给船卸下了大量的面粉,面袋子摞地一人高。宋军军官还在那许诺,每拖过一条船付给几袋子面,这个悬赏令顺化渡百姓焕发了很高的热情,前几艘船被拖过了之后,宋军当场兑现承诺,纤夫们兴高采烈的把分到的面袋扛到一边,坐在地上计算着如何分配,或有人劝说。趁着天还没黑,多拉几趟,而后统一分配,于是,这些顺化渡百姓从家里喊来了孩子,帮忙看管面粉,自己反身兴冲冲的又拉起了纤绳。

正中的青壮劳力在拉纤,老弱妇女则就地取土。将土装入袋中。而后将土袋扔入河中,借以收束河道。在宋军重赏的刺激下。顺化渡无论男女老幼都干的兴高采烈,他们忘了自己地国家所属,只想着多替家中挣几袋子面,以度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春荒时期。

赵兴手指在地图上画了画,询问:“前方有什么地势高一点的地方……嗯,地势稍高,又不离开河岸,据顺化渡又不太远。”

温溪星想了想,答:“这样的地方倒有一个,只是距离顺化渡稍稍远了一点,大概有二十里,那地方也不大,就是一个小土丘而已。”

赵兴转身,毫不猜忌的对杨峰说:“杨将军,顺化渡地防卫交给你了,温观察,你领几个庄丁头前带路,我打算在那里布设阻击阵地。”

温溪星担心的看了赵兴一眼,赵兴轻轻点头,示意他放心杨峰。温溪星想了片刻,此时此地,唯有让唐兀峰这个西夏官方人员留在顺化渡还能起点作用,而宋军前往阻击阵地,又不能没有熟悉的人带路,他勉强点头,招手唤过来自己的庄丁,留下几名亲信地庄丁叮嘱了几句,闾丘观望望源业平,也自觉的回答:“我留下,这里我盯着,源大人随军前往。”

等宋军赶到温溪星所介绍的高坡时,已经暮色苍茫,赵兴跳下战马,四处打量了一下地势,立刻下令:“马上用土袋堆砌胸墙,土袋之外需要挖设三道浅沟,沟无需深,但要宽……”

当夜,宋军点着灯火构置阵地,赵兴坐在阵地最高处的小土坡上,披着大衣假寐,不久,从顺化渡传来一阵马蹄急响,赵兴身体动了动,闭目下令:“把他们领过来,看看有什么急报?”

顺化渡来的人人未到,香风先到,士兵们低声提醒:“太师,是朝露夫人。”

鞑靼姑娘朝露跳下马,一路甩着马鞭发出啪啪的响声,她不满的责怪:“夫君,这顺化渡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以前我也曾随族人攻破过顺化渡,我们鞑靼人女人也能打仗,你为什么让我留在船上,这船上颠簸不定,哪有马背上舒服。”

船上反而比马背上颠簸,赵兴撩了一下眼睛,问:“顺化渡情况怎么样?”

朝露身后,一名军官抢出汇报:“杨峰将军已经征集到七千匹战马,龙骑兵正在装备马鞍,进行休整。大约明天中午会休整结束,现在顺化渡的百姓没有休息,正点着火把连夜拖船,已经拖过去地战船有三百余艘,大约已有五分之一过了顺化渡,闾丘大人说,河岸已经填了有一里,向前推进了约十尺,等到明天,大约能再推进十尺,水位能抬高约半米,如此一来,我们许多小船可以过渡了。”

西夏人把那里命名为顺化渡,不是说那里可以摆船过渡,西夏人不擅于操弄舟楫,顺化渡这个地方在春汛时代可以用羊皮筏摆渡,而春汛过后,西夏人只需要骑着马就能渡江,所以它的水位之浅可想而知。

赵兴点点头:“我这里只有青龙军,兵力太单薄,让朱雀军也下船,他们下船后,船吃水会减轻许多,大多数船都能顺利过渡,叫他们主要把精力放在那几艘大船上,一定要把大船拖过去。”

士兵们点头答应,反身奔下高坡骑马远去。朝露见到赵兴没打招呼,她也不客气,回身从自己的马上拿下三杆长枪,两把弯刀,而后从士兵那里借过来一条毡毯,偎在赵兴脚边朦胧入睡。

天亮了,朝露被早餐的香味引得肚子咕咕叫,她一睁眼醒来,营地里处处炊烟,小小的煤油炉上烧着头盔,头盔里是肉汤,勤快的士兵已经开始端着肉汤进食,赵兴身边蹲了几个士兵,正给他煮早饭。

朝露跳起来,冲着远处瞭望了一下,她指着地平线尽出,说:“哎呀,敌人来了。瞧那烟尘,夏军大约不下三万人马。”

赵兴点点头:“知道了,他们似乎是刚刚拔营动身,赶到我们这里大约是正午。”

朝露摇摇头:“至少是午后——西夏军制,早晨要行军一个时辰,才能埋锅做饭,但他们的饭比较简单,不像你们这支军队如此奢华。”

士兵们端上一碗水,黄河水,一碗水半碗泥,水很浑浊,赵兴皱了一下眉头,勉强将这碗水饮下,朝露惊奇的看着赵兴,说:“你竟然能喝下这样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