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华盛顿阳光明媚,春风煦暖。
经过十余个小时的颠簸,楚思南所乘坐的飞机,终于在华盛顿机场安全着陆。毕竟是战争时期,从苏联的莫斯科前往华盛顿,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飞机的航线要受到诸多因素的限制,除了以往必须顾及的天气、气流等等自然因素之外,还要考虑过境的国家。
“米哈伊尔,你没事吧?”当一阵儿剧烈的颠簸之后,飞机稳稳的停靠在机场跑道上,楚思南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快步来到图哈切夫斯基的身边,关切地问道。
此时,图哈切夫斯基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甚至连一丝丝的血色都看不到。他有着严重的心脏病,按照规定,原本是不应该乘坐飞机的,尤其是这种长时间的飞行,可是为了这次的会议,图哈切夫斯基没有接受医生的忠告,固执的登上了前来华盛顿的飞机。
“我没事,”图哈切夫斯基挤出一丝笑容,他将手微微一摆,低声说道,“看来这人不服老是真得不行啊。”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们等一段时间在下机。”楚思南建议道。
“不用,”透过机窗,图哈切夫斯基朝飞机外看了一眼,只见在机场跑道的外侧,穿戴整齐的美军仪仗队正在迅速的整理着队形。“我们这就下去,这些美国佬毕竟是地主,咱们这些做客人的让人家久等,算是哪门子的礼仪?”
楚思南无奈点头。
图哈切夫斯基双手撑住座椅地扶手。缓缓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微微的摇晃两下身躯之后,才说道:“好啦,我们下去吧。”
“来,我扶你。”楚思南上前一步,伸臂搀住图哈切夫斯基的胳膊,却被对方轻轻挣开。
“不用,”图哈切夫斯基迈开步子,从楚思南的身边绕过去,同时笑道。“我可不想在时代周刊上,看到自己被人搀扶着走下飞机的样子。堂堂的一名苏联元帅。竟然需要别人搀扶着走路,这个名声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哈哈。”
看着图哈切夫斯基迈向舱口的身影,楚思南无奈的摇摇头,这老头真是够倔的,而且还这么好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地。
随手招来两名随从人员,楚思南低声吩咐道:“你们跟着图哈切夫斯基同志,千万要注意他的状况。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知道了吗?”
“是,将军,”两名随从齐声应道,然后快步朝舱口地位置跑去。
按照礼节的规定,出访地专机在乘客步出舱口的时候。是有着身份上的先后顺序的。就像这一次,便应该是图哈切夫斯基最先步出舱口,随后。是负责他安全工作的亲随,再之后,才是楚思南以及其他几位与会的苏方代表。
这个下机的先后顺序非常重要,因为出访地名单已经事先交付给了美方,所以,在接待的人员安排上,美国人也会做出相应的规划。作为苏联国家的第一号领导人,图哈切夫斯基在下机后,会同前来迎接的罗斯福握手、亲切交谈,旁边有记者拍照的。而楚思南呢,他地身份是苏军中将,对德战争中表现杰出的将军,不过,他却不是苏联的最高当权者,所以,不会由罗斯福来接待,美国方面会安排一个与他身份对等地人来接待他。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楚思南是不可能紧挨着图哈切夫斯基下飞机的,否则,就很可能闹出笑话。
在图哈切夫斯基离开舱口大约半分钟后,楚思南才快步走出去,还没有等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一阵儿熟悉的乐曲声便朝他迎面扑来。这是仪仗队所演奏的苏联国歌,也就是著名的《国际歌》。随着这乐曲声,楚思南看到在机场的跑道外侧,如今已经满是鲜花的海洋,无数美国的小孩子,手里挥舞着花玫瑰,嘴里还兴高采烈的在喊着些什么。而在这些孩子们的前面,则是无数端着相机的记者,以及大批荷枪实弹、身穿制服的美国警察。
目光回收,楚思南一眼就看到了离飞机不远处,正在同两个人握手交谈的图哈切夫斯基,而那两个面带微笑的家伙,在楚思南看来有几分搞笑,从他们的那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身材搭配上,楚思南隐约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部小说 ̄ ̄《鹿鼎记》。
罗斯福、丘吉尔都来了,图哈切夫斯基同他们站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全新的“三巨头”组合,那来迎接自己的又会是什么人?楚思南心中这么想着,也将目光在飞机的阶梯下不经意的搜索着。
随着脚步的迈动,一位身穿深色美军陆军少将军服的中年人,进入了楚思南的视线,而此时,这位宽额头的美军少将,也正站在距离阶梯几步远的位置,仰头朝楚思南打量着。
用一名陆军少将来迎接自己这位苏联陆军中将,这说起来似乎有些规格不对等,但是实际上,楚思南却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因为眼前这位美国陆军少将,决不是一个等闲之人。此人现在虽然在军衔上只是一名少将,但是其担任的职务,却是美国陆军作战部部长,而作战部则是美国陆军的最高指挥机构。而从另一方面考虑,楚思南也对迎接他的这个人很满意,因为对方的确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能够由他来迎接自己,也就等于说自己的地位、名声是和这个人持平的。这个人是谁?他就是美国历史上十位五星上将之一、第三十四任总统、二战世界名将之一的艾森豪威尔。
而在楚思南打量着艾森豪威尔的时候,对方也同样在细致地打量着他,对于艾森豪威尔来说。此时的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按照罗斯福之前的打算,美国方面是准备迎接苏联代表团的时候,找出与对方完全搭对的迎接人员的。这个搭对就包括了军衔、职务、军功、年龄等等等等,诸多方面的因素。可是当外交部得到苏联方面发来的人员名单时,罗斯福发了愁,他赫然在苏联代表团的名单上,看到了楚思南的名字,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图哈切夫斯基故意在刁难人。
楚思南这个人,罗斯福作为美国地总统。是不可能不知道、不研究的。据他所知,这个在苏联军界、政坛名声日隆地年轻人。绝对是个不世出的战争天才。二十八岁晋升为苏联陆军中将、亲自指挥并赢取了自战争爆发以来,对德战场上战果最大、最能鼓舞世界反法西斯力量士气地苏联北方战役大捷。一举歼灭德军二十余万人。就这样一个人,让罗斯福到哪里去找和他身份对等的将领?
如今,在对德战场上,美英的军队还没有丝毫的建树,在北非的战场上,两国的联军被隆美尔打的是一溃千里,狼狈不堪。别说歼敌了,不被敌歼就已经是圣母玛丽亚保佑了。
从目前来看,罗斯福唯一能拿得出手地,似乎只有海军中将麦克阿瑟一人了,他所指挥的太平洋舰队,刚刚稳固了对日海军作战的局势。这应该算是一个功绩了。可是别忘了,麦克阿瑟是海军中将,由他一个海军的中将。去陪同苏联的陆军中将,这成什么啦?更何况麦克阿瑟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让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去陪同一个还不到三十地小伙子,这其中的不搭掉恐怕也过于醒目了。
万般无奈之下,罗斯福也只得安排了艾森豪威尔,毕竟他在陆军中的职位最高,而且在岁数上也才五十出头,比安排麦克阿瑟合适多了。
堂堂一个大国,竟然找不出一个合适地接待人员,这样的窘迫怎能不让置身其中的艾森豪威尔唏嘘不已?他是在想不出这位正在步下阶梯的年轻人的脑子是怎么长得,即便说是军事神童,也不应该神到这种地步吧?
就在艾森豪威尔感慨间,楚思南已经步下了阶梯,面带微笑,笔直的朝他面前走来。艾森豪威尔急忙放下满腹的思索,伸出手臂,快步朝前迎去。
“楚思南将军,很高兴见到您,我谨代表罗斯福总统以及鄙国陆军上下欢迎您的到来。”紧紧握住楚思南伸出的手,艾森豪威尔笑道。
跟在楚思南身侧的翻译,将艾森豪威尔的这番话翻译给楚思南听,后者听完后谦和的一笑,然后说道:“谢谢,我也很高兴见到您,艾森豪威尔将军,”
“当初在报纸上看到将军是如此年轻,我还有些怀疑,真无法想象,像将军这样可力挽狂澜,击溃号称不败的德国人的智将,怎么可能是一位如此年轻的人?如今看来,是我的目光过于短浅了,真想不到,将军看起来比那些照片上的还要年轻。”艾森豪威尔依旧握着楚思南的手,不无感慨地夸赞道。
“将军过奖了,”楚思南待翻译为他解释之后,笑道,“须知战争永远都不是双方指挥官之间的直接交锋,而是数万、数十万士兵之间的搏杀。所以说,那一次的胜利决不能归功于我,而应该是我们苏维埃国家的胜利,是无数英勇红军战士的胜利。”
听了翻译转来的话,艾森豪威尔略一思索,然后说道:“当然,将军所说的不错。但是毋庸讳言,如果没有将军的英明指挥,单单靠士兵的勇猛,恐怕也是无法保证战役胜利的。我这段时间研究了将军所指挥的北线战役,在其中,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将军似乎将冒险贯穿于这场战役的始终,足可谓是步步危机、如履薄冰,可最后却屡屡能够化险为夷,这不能不让人为之钦佩。”
楚思南笑而不语,说实话,他现在已经觉得飘飘欲仙了。
“据我所知,将军似乎是从学与伏龙芝军事学院。可是您的作战方式……”艾森豪威尔继续说道,“嗯,怎么说呢,似乎与那些从这所院校走出来的指挥官大为不同。”
“噢,将军竟然发现了这一点?”楚思南欣然道,“说实话,我其实并没有在伏龙芝军事学院受到过什么正规地军事教育,我那些所谓的受教育经历,都是为了拿出来做面子的,哈哈。当不得真。”
“哦,啊?!”艾森豪威尔大惊。他先是失声一呼,继而摇头笑道。“将军说笑了。”
楚思南耸耸肩,他也不多做争辩,反正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想想也是,虽然当初楚思南的简历都是伪造的,但是如今再来谈这件事情,恐怕没有人会相信那些资历都是假的了。一个能击败强盛的德军,并在这个过程中迫使希特勒三易主帅的苏军指挥官竟然从来都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这种话说出去谁会相信?至少艾森豪威尔不会相信。
就在楚思南同艾森豪威尔交谈地时候,四周的记者已经纷纷将照相机地镜头瞄准了两人,也许对于他们来说,楚思南这个来自红色苏联的年轻“战神”,比图哈切夫斯基更加有吸引力。
不过在这些记者当中,自然也不乏一些敏感性很高地人。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楚思南同艾森豪威尔之间的不协调:年龄相差很大;知名度相差很远;军衔级别也有差距等等,除此之外,艾森豪威尔作为陆军作战部的部长。可谓是全美陆军的最高军官,而楚思南呢,虽然是中将,但是却绝对称不上是全苏联陆军的最高军官。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这其中的答案似乎就摆在众人的眼前,在整个美国陆军界,找不出一个完全能胜任这一接待工作地军官。尽管这一点说起来让所有美国人都感觉没有面子,但是事实的确如此,也许人家苏联就是要借着这一点,先让美国人丢一把面子的。要知道美国的记者是很厉害的,他们只管制造爆料,却很少顾及政府的颜面,于是乎,在一些各式各样以这一点为噱头地报道标题,迅速在一些记者的脑子里成形了。像什么“三国会晤,白宫先输一成”、“红色苏联来势汹汹,白宫应对出招乏人”等等,不一而足。
“你应该就是那位被我们的报纸称为‘红色战神,地楚思南将军吧?”楚思南刚刚放开同艾森豪威尔紧握的手,一个柔和中透着无限威严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没想到真的是如此年轻。”
楚思南转过身,却赫然发现单手拄着拐杖的罗斯福,正站在自己的身边,笑容可掬的看着自己。而在他的身侧,便是面色微露红润的图哈切夫斯基。再靠左,便是那位身材矮胖,经年不见笑容却总是叼着一支雪茄烟扮酷的英国首相丘吉尔。
刚才说话的人,无疑就是罗斯福了,楚思南面对着这位被后世美国人称之为“赢得战争的总统”,心中微微感到有些好奇。在他的印象中,所有关于罗斯福的信息,似乎都说这位总统是位离不开轮椅的人,可是没想到他还能站起来 ̄ ̄虽然是借助着一把拐杖。
“总统先生,您过奖了,”楚思南握住罗斯福伸来的手,微笑着说道。
罗斯福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身侧的图哈切夫斯基,同时语气诙谐地说道:“不,不,不,将军您并不了解我的性格,我是从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过奖的,尤其是红色政权下的人,我想这一点,图哈切夫斯基先生会赞同的。”
楚思南会心的一笑,没有说什么。
“将军还是第一次来美国吧?”罗斯福换了个话题,他继续问道。
“是的,总统先生。”楚思南嘴上回答道,但是心里却在说,这不是废话嘛,如果之前来过了,那恐怕早就被划作西方的奸细了。
“那为什么不把尊夫人也带来?”罗斯福笑道,“我听说尊夫人也是位了不起的女中豪杰,她能够把你们的中情局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罗斯福口中的中情局,自然也就是说的安全委员会,只不过楚思南心中有一丝警惕,看来美国人早就注意到自己的了,而且还把自己的情况打听得很清楚。
“如果有机会,我会带她来拜访总统先生的。”楚思南不动声色的说道。
“好啦,我们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罗斯福又同楚思南稍微客套了几句,然后便转向图哈切夫斯基,很亲切地说道,“图哈切夫斯基先生,我能不能冒昧向您提一个私人方面的请求?”
“总统先生请讲。”图哈切夫斯基微微一笑,很有风度的回答道。
“我想这次贵我两国的合作恐怕将是长期性的,而我们之间的会晤,恐怕也会相当频繁,”罗斯福用力挪动着拐杖,将自己的身子调了一个方向,然后说道,“为了减少在这些会面中的麻烦,我希望您能允许我称呼您米哈伊尔先生。”
“当然可以,”图哈切夫斯基笑道,“我很高兴我的朋友能够这么称呼我,而总统先生您不就是我的朋友吗?”
“哈,那太好了,”罗斯福挥了挥没有拄拐杖的手,夸张的一笑说道,“为了表示庆祝,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的去喝上一杯。米哈伊尔先生,我在白宫的官邸里为您,哦,还有楚思南将军,我在白宫的官邸里,为你们准备了丰盛的欢迎宴,希望你们能够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