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场景转换,程雅拼命往回跑,太子在后面追。
前面跑的是一缕幽魂,足不沾地,鬼气森森;后面追的面目狰狞,比厉鬼还要可怖。
程微能清楚看到程雅面上的惊恐,还有太子的满脸杀机。
她几乎忘了这是残魂再现的场景,心狂跳,忍不住喊道:“大姐姐,快跑!”
可惜事与愿违,程雅在花园里拼命奔跑着,终于一个趔趄摔倒在海棠树下。
她以手撑地,抬头往后看了看。
太子已经追了上来,脚步放慢,一步一步走过来。
“殿下,我,我什么都没听到……”程雅泪流满面,忍不住往海棠树那里缩了缩。
太子蹲下来,一字一顿问:“什么都没听到?那太子妃跑什么?”
问完,一双修长的手搭在程雅脖颈上,猛然收紧。
程雅用双手死命掰着那双手,眼中满是哀求:“殿下,求您放过我吧,我,我还有瑜哥儿要照顾啊——”
提到瑜哥儿,反而让太子眼神更冷,手上力气顿时加大,程雅一番踢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程微看得目眦欲裂,冲上去扒太子的手,怒吼道:“放开,你放开我大姐姐!”
太子根本看不到程微的存在,薄唇紧抿,手上青筋直冒,越收越紧。
程雅双腿一蹬,终于一动不动了,一双眼大大睁着,眼角挂着一滴泪,摇摇欲坠。
太子终于松开手,盯着声息全无的程雅片刻,冷笑:“瑜哥儿,你还在本宫面前提瑜哥儿!若不是你生出一个痴傻的孩子,又怎么会让本宫知道这种完全不想知道的事。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吧!”
说完,太子抽下程雅腰间那条淡黄色的腰带,抬头看看,把那腰带搭在海棠树斜伸的树杈上系好,抱起程雅的尸身挂了上去。
“畜生,你真是个畜生!”程微冲上去,拼命撕扯。
太子一步步远去,头也未回。
“大姐姐!”程微扑到程雅脚下,去抱她在半空中不停摇晃的双腿。
风乍停,眼前一片清明,白瓷小碗里插的三柱返魂香已经燃尽,一线香灰被风吹散,只剩下海棠树叶沙沙作响。
程微已是泪流满面,抬头看那海棠树斜伸的树杈,只是空荡荡一片,哪里有程雅的影子。
程微呆呆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掩口哭出声:“大姐姐——”
细碎的脚步声突然响起,衣袂摩擦的窸窣声在这越发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可闻。
程微猛然止住哭声,警惕看去,借着朦胧星光依稀可以看到是一个少女的身影。
她松了一口气。
是程彤。
程彤很快就走近了,提着宫灯照了照程微,见她满脸是泪跌坐在地,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走上前去把她拉起来,一边拉一边鄙视道:“居然哭成这个样子,还说不怕呢?”
“你,你怎么来了?”程微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挂在海棠树上的程雅,心神激荡难以自持。
程彤白她一眼:“担心你吓死在这里,到时候我可说不清!”
见程微不语,她低头扫一眼,问:“都弄好了吧?把东西收拾一下赶紧走吧,我怎么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程微心头莫名一痛,一把抱住程彤,嘤嘤哭起来。
大姐的残魂刚刚离去,这里如何不阴森?
程彤身体僵了僵,好一会儿才道:“赶紧回去吧,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别蹭我衣裳上!”
程微和她吵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她哭过呢,可见与大姐感情极深。
哼,她才不羡慕,她与两个弟弟的感情也深呢。
“嗯,走吧。”程微缓过神来,蹲下身把东西收好,与程彤默默往回走,路上一言未发。
等回了房,重新净面躺下,程微便开始发烧。
翌日一早,察觉程微不妥的程彤脸色难看,恨恨道:“就说大半夜的别瞎折腾,现在好了,发热了!”
她欲叫宫女去请御医,被程微拦住:“我又不是宫里的人,生病留在宫里看病可说不过去。再者说,我自己就是符医,这点小病不算什么,回去喝一副药养养就好了。”
“那我派人送你回玄清观。”
“不回玄清观,我想回国公府。”
“国公府?也好。”
于是程微一顶小轿回了国公府,发烧的事不敢与段老夫人说,只韩氏一人得知。
韩氏坐在程微床边,脸色难看:“去宫里住了一晚就发烧了?我就说,那种地方是吃人的,谁进去都得不着好!以后你少进宫去!”
程微勉强笑着:“可是瑜哥儿在宫里呢。他没了亲娘护着,我当姨母的总要常进宫看看。”
想到程雅,程微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忿恨,忙闭上眼睛,眼角顿时湿了。
韩氏骇了一跳:“怎么好端端哭了,瑜哥儿是受苦了吗?”
她脸色一沉:“莫非是程彤那小丫头刻薄瑜哥儿?”
程微睁开眼:“不是,我就是……想着瑜哥儿怪心疼的。”
韩氏神色复杂,拍了拍程微手背:“莫想太多了,好好养着吧。”
瑜哥儿是雅儿的亲生子,可她的雅儿年纪轻轻死在了皇宫里,而瑜哥儿却是皇宫的一份子。
对这个外孙,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程微拉住起身欲走的韩氏:“母亲,您坐着,陪我再说说话。”
“有什么话不能等你好了再说?”韩氏这样说着,还是坐了下来。
程微就把那折磨了她一夜的问题抛了出来:“母亲,华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华贵妃?”韩氏皱眉,“提她作甚?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母亲,以后我定然还是会常进宫的,您就给我说说吧。”
“再说也是这话,华贵妃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年在皇后面前恭恭敬敬,实则心思多得很。后来皇后失势,内情虽然不得而知,但一定与她脱不了关系。”
“那华贵妃……既然后来独得圣宠,怎么就太子一个儿子呢?”
韩氏冷笑:“她进宫数年肚子都没半点动静,能得一个儿子都不知道是烧了多少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