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伤者吃力道。居然用火,他在天狼谷呆了几十年,头一次看见这种拔毒手法,也不知是什么原理。
燕三郎并不自谦。这办法得自贺小鸢,对付阴毒格外好用。上回在青莲山,石从翼的士兵被奈罗抓伤,他事后看过伤口也验过毒,心里有数儿。
燕三郎拔净了毒,就等着白小姐拎回来的水了,“你们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李叔喘气都有些艰难:“你是说,那些人闻讯而来?”
“这要问你了,昨晚你们也遇袭了。”前后两拨袭击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李叔眼里写着茫然。
燕三郎耸了耸肩,“那些怪物唤作奈罗,生性凶狠残暴,并非本地物产。能饲养和驱使它们的,很不简单。”
李叔迟疑一下才道:“小姐和家里人闹僵,才带着我们这些家臣出走。可是没有天大的过节,白家人想取我们性命的可能性极小。”
燕三郎点了点头:“家臣?”
在他理解,家臣大概就像黄鹤一家子?
李叔苦笑:“我为白家效力二十二年,是看着白小姐长大的。”
此时外头天地忽然有亮光一闪,紧接着就是沉闷的雷声。
燕三郎走到洞口,往外看了几眼:“要下雨了。”天上不知何时阴云密布,厚如棉被,好像快要压到山顶。
山里的气候让人抓不住规律,是刮风下雨还是大晴天,全看老天爷心情。燕三郎记得,白天还是大太阳哩,这一到晚上就翻脸了?
李叔松了口气:“下雨好,那些东西更追不上我们。”被雨水一冲刷,足印、气味以及其他痕迹都会无影无踪,奈罗嗅觉再强也寻不到线索。
像是响应他的话,天上又划过几道闪电,滚雷震得地面都发颤。
书箱子一阵乱晃,白猫原本偷溜出来,这时吓得直往男主人脚边蹭,一边呜呜叫唤。
“别怕。”燕三郎把它抱起,猫儿的白脑袋就往他臂弯里钻,以躲避外头的雷电,看起来和鸵鸟也没什么两样。
“打雷而已。”少年安慰它,但心里明白,芊芊这样道行低弱的小妖怪最怕天雷。
又是两道雷霆劈下,“啪啦”一声打中了对面山尖。燕三郎眼看它溅起无数蓝红色的火星子。仅过了几十息,火苗就蹿高起来。
着火了。
今晚的雷霆,着实有些刚猛啊。
燕三郎就庆幸这个凹洞在半山腰上,被雷击的可能性很小。
此时大风已然呼啸,刮过洞口犹如鬼哭。再有两记雷霆刺破长空,就把倾盆大雨带了下来。
那雨点比黄豆还大,打在人皮肤上又有力道、又生痛感。燕三郎后退一步,洞口就刷出了雨帘子,每一颗水帘珠都晶莹剔透。
暴风雨来了。
李叔不放心:“这么大雨,小姐她、她…”
燕三郎倚坐于岩壁,半眯着眼抚猫,仿若未闻。李叔本想提议他去迎,但回头想想少年与他们非亲非故,这要求实在有些唐突,也就不再吱声。
风雨交加,小姐能不能找到回洞的路?
洞外风雨喧嚣,洞内安静无声,连白猫芊芊都老老实实趴在燕三郎膝盖上,两只前掌轻轻踩踏,给小主人做按摩。
时间慢慢推移,风雨居然更加狂暴了。
就在这时,洞口有黑影一闪。
燕三郎睁眼,看见白小姐冲了进来,满身湿漉。
她有护身罡气,但在方才的抵御群狼中几乎消耗殆尽,这风雨又着实凶猛,浇得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干爽。
她发髻都被打歪了,一小半秀发披挂在脸上,模样狼狈得紧。
“水来了!”她把木桶往燕三郎面前一放,“快给他治伤啊…啊啾!”
这个喷嚏来得迅捷,她都来不及掩口。
白小姐还以为自己淋雨着凉,一低头却见白猫趴在少年膝盖上,目光炯炯盯着她瞧。
她真是忍无可忍:“你能不能把这猫弄远点?”她实是挨不得有毛的活物。
燕三郎提起水桶,走去李叔身边,看也没看她一眼。
白小姐柳眉竖起。
瞧在他给李叔治伤的份儿上,她忍了。
白小姐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摞干燥的柴禾、一点木屑,拿出火折子就开始升火。
燕三郎背对着她没瞧见,李叔却看在眼里,勉力出声:“小姐…”过去那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小姐这样狼狈的模样。她眼睛还肿得厉害,鼻子和眼角发红,显然方才单独提水时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家臣死伤殆尽,对她这样的千金来说,过去这两天堪称惊心动魄。
他心里不忍。
“李叔您别说话了,我会升火。”白小姐拂开额前滴水的青丝,“多亏我有远见,出去的路上就拣了些干柴,否则外头雨这么大,拣回来的湿柴禾也不能用了。”
从前侍卫们扎营生火,她虽没亲试,看也看会了,这时就把柴禾架好,又点起一根细木条,准备引燃。
可在这时,燕三郎却转过身来,抢过她手里的木条,将那点儿小火苗一把摁灭。
“喂,你做什么!”白小姐气不打一处来。这拽兮兮的家伙家伙突然抽的什么疯?
燕三郎又转过身,继续给李叔清理伤口,只道了两个字:“危险。”
哪里危险了?白小姐一脸懵圈,李叔忍着肺部的不适解释道:“我们在半山腰,点火太显眼…怕引来麻烦。就算升火在洞内,也有、也有烟飘出去。”他喘了两口气,又险些咳嗽,“那些狼,嗅觉很灵。”
想起奈罗,白小姐不寒而栗,怒气一下子就泄了大半。
可是几句话能解释清楚的事儿,这家伙为什么偏要当个瘪嘴葫芦,是懒得跟她说话吗?夜风裹着雨点冲进洞里,白小姐在户外行走时还不觉得冷,这会儿却抱臂打了个寒噤。
她下意识看向白猫,发现它在角落缩成一个雪团子,已经睡着了。
光看着这猫,她都想打喷嚏。
白小姐远离猫咪、凑近两人,发现李叔的伤口已经清理完毕,她打回来的清水都被染红。燕三郎在她拣回来的柴禾里拣了两根粗壮的,开始给李叔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