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渗透与捆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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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方来到温州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了,与他一同乘船抵达的,还有台湾银行总经理邵曙光及其随从一行共十余人。

这些人此番来到鲁王的驻跸地温州府永嘉县,其时间点其实是十分微妙的:今天是1680年8月15日,东岸大军于绍兴府大破清军并攻占四县的消息才刚刚传来没多久,鲁王政权上下一时间陷入到了失声之中。

原因无他,在没有太长的时间之前,鲁王麾下第一名臣张煌言亲任三路督师,率国中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数万人马北进攻打绍兴、严州二府。当是时也,张煌言部三军用命,经苦战后克复了诸暨县,威震绍兴,同时也顺手拿下了近在咫尺的严州府,威胁到了杭州的侧翼。那段时间,是鲁王所部最高光的时间段,不但浙南、浙西的士绅们弹冠相庆,就连浙北的士绅们也有些蠢蠢欲动,开始派人暗通款曲,似乎有引领鲁王大军一鼓作气,入杭州、破湖州、平嘉兴、占松江的趋势——相比较“赫赫有名”的黄衣贼,他们还是更喜欢鲁王来统治,这无关其他,只在于利益。

鲁王大军作战的顺利冲昏了很多人的头脑,就连素来比较稳重的张煌言,也在诸暨城外野战击败入援清军一部后,情绪慢慢变得乐观了起来,这从他当时一连串写给鲁王的奏折就能看得出来,他的内心之中是兴奋的。

只可惜好景不长,清军调来了能征善战的部队,并由老于行伍的宿将指挥,一下子大败鲁王大军,夺回了诸暨县城,随后卷着败军追击,将鲁王所部尽数逐出的同时,还反占了金华府浦江县。原本就驻兵不多的严州府,也在一支清军偏师的打击下彻底沦陷。至此,鲁王所部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丢了一座边境重镇,还白白损失了两万多人马,当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结果这次,东岸人组织了三万余大军,沿着曹娥江突然绍兴,嵊县攻城战、上虞围城战、余姚江会战全部获胜,随后又总兵杀入曹娥江以西,虏获无数,前后毙伤俘清军近四万人,战果可谓辉煌已极,极大震动了鲁王政权上下。前三路督师张煌言更是连连上折请罪,让鲁王另选贤能,还好他朱以海虽然身体不佳,但脑袋还是清醒的,一直没有准许。

也就是说,这次吕方、邵曙光等人来到永嘉港(即后世温州市)的时候,鲁王政权上下对他们都是抱着一种混合着羡慕、疑虑、畏惧以及热切的复杂心态。这种心绪很复杂,既夹杂了鲁王政权内的传统读书人对黄衣贼隐隐的畏惧,同时也有对他们军队战斗力的羡慕,当然也饱含着一部分人热切地希望在东岸的帮助下进行军事改革,提高部队战斗力的心态,后者尤以张煌言为代表。

因此,你便看到了,在东岸人下榻的鲁王提供的住所内,鲁王政权青年将领、已故老将王朝先之子、金华总兵王劲第一时间就上门会面。这个武夫说起来倒也实在,稍稍扯了一会闲篇后,就提到了深化军事改革,提高部队战斗力的请求,而这其实也是东岸人此番过来的目标之一,即帮助鲁王麾下的军队提高战斗力,减轻东岸人的防务负担。

当然了,东岸人又迫切的提高鲁王军队战斗力的需求,可这也不意味着他们会免费为鲁王提供服务,那不现实,同时负担也过于沉重,不是个好的选择。最理想的方式,还是通过与宁波东岸统治区的经济合作,用贸易利润的方式,在东岸共和国的帮助下,一步一步改革自己传统、陈旧、低效的军事机构,培养、任用合格的现代军事人才,添置现代化的武器装备等等。

很显然,在鲁王军队现代化的过程中,离不开曾经在顺国存在很久的东岸军事顾问团的帮助。他们将重建鲁王的军事指挥系统、预备役系统、后勤供给系统,同时利用烟台学院、黑水交通学院这远东地区的两大学府帮助鲁王培养一系列的相关人才。与这些动作相比,添置一些枪炮、铠甲及其他军事装备,说起来都不是重点了,就是不知道鲁王政权配合的决心有多大了。

当然从目前看来双方迈出的第一步都很不错。鲁王政权也许真的是被清军打痛了——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多次——因此来自传统守旧势力渐渐式微,要求改革的呼声慢慢变大,故在东岸的帮助下进行军事改革一事,问题应该不大,区别只是程度深浅而已罢了。

“这次是一个极好的机会。鲁王小朝廷内很多人对军队孱弱的战斗力感到愤怒,因此对军事改革持积极态度,我们要抓住这次机会。”虽然理论上来说只负责经济方面的事务,但邵曙光依然当着大多数人的面指点起了军事,尤其是当台湾银行最近刚刚获批成立了一支小规模陆军的时候。

“在鲁王军中培养对我们有好感、被我们影响的军官应当是首要目标。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再让这些人一步步爬上去,能够统领军队,这里面的利益毫无疑问是非常巨大的,而且不是一时半刻,而是长久的利益。”邵曙光继续高谈阔论,只听他说道:“当年我们为顺国培养了不少军官,增强了我们对这个政权的影响力,但当我们想更进一步的时候,顺国却十分警惕,他们的皇帝更是一个狡猾且清醒的家伙,打断了我们的计划。但鲁王政权却没有顺国那样的条件,他的政权辖下只有两百万人,军事体系也很原始,正是我们发挥的机会。吕特使,你们在宁波的时候,有没有商量过,大概要花费多少资金才能做到鲁王军队的初步现代化?”

“唔,初步的估算,大概是每年20-30万元,持续投入5-10年时间。毕竟人才的培养是需要时间的,系统的重建和磨合更是需要不断的念头,所以稳妥点的话,十年可以见到成效,前提是改革中途没有被打断。”吕方捋了捋胡须,说道。

“五到十年我们倒还等得起。经绍兴府一战,清廷短时间内应该是不太敢找我们的茬了,应该可以争取到一定的和平时间。不过十年时间投入二三百万元,是不是多了点?鲁王政权现在一年税收才几个钱?浙南、浙西山多地少,自古贫瘠,能供得起吗?我们台湾银行虽然已经做好了贸易援助的计划,可是否真能达到预期目的,还是很难说呢。”邵曙光有些迟疑地自言自语道。

在他看来,鲁王这个小朝廷的控制区除了金华、衢州一带有一片面积尚算可有的山间盆地外,平原面积不多,到处都是崇山峻岭,可想而知这经济基础有多差,这似乎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鲁王军队战斗力为何那么差,供养不起啊!

目前鲁王统治区和东岸人之间的贸易,最大宗的大概就是茶叶、药材的贸易了,但每年也只有区区二十多万元的样子,有些鸡肋。除此之外,也就一些竹器、漆器之类的小额贸易,也是醉了,甚至鲁王控制区每年还要从东岸那边进口不少商品,额外支出不少金银,想要帮他们改善这种状况,委实需要花费一番力气呢。

“马队长的意思,是将一些军需物资,如药材、枪托、矛杆、旌鼓之类的物事交给他们生产,让他们也能挣一些钱。此外,大力发展新贸易!比如处州府出产的瓷器、石器,比如台州府出产的各类水果、家禽,比如温州府出产的竹器、茶叶,比如衢州府出产的茶油、茶油,比如金华府出产的各类药材、山野货等等,能在宁绍及登莱卖的上价的就卖进来,暂时也不收进口关税了,尽最大努力帮他们提高贸易额,以便有钱可以支付军事改革的费用,当然最大头的还是以后供养、维持新军的费用,这并不是什么小数目。如果不首先发展生产力,提高辖区内产出的话,这些新军即便真的建立了起来,前途也是堪忧的。”吕方来之前也是狠狠研究过鲁王辖区的物产的,这会说起来头头是道。但老实说,他还是有些悲观,因为鲁王辖下五府山多地少,户口不丰,未来是否有足够的商品产出,都是很难讲的事情。

邵曙光一听便点了点头,赞同道:“行,有特产总比没特产好。我们台湾银行过阵子就会到鲁王地头的五府三十县各设一个土特产商店,专门收购当地特产,然后或通过海运或通过陆路运回宁波销售。在免除了进口关税的情况下,应该还是有一定的销路的。甚至于,我们公司也可以帮鲁王把商品介绍给荷兰人、英国人、朝鲜人和日本人,他们买不买就看他老朱家祖坟冒不冒青烟了……”

“咳咳……邵总经理,慎言!慎言!”听到邵曙光一高兴评论起了“老朱家祖坟”,吕方连忙出言打断:“鲁王统治区可能也缺乏一些经济人才,这是否需要培养,也得拿出个章程来。说起来,隔壁郑家统治的福建,同样是山多地少,可商业之发达与浙南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是领导人观念的问题,同时也是认识陈旧、人才匮乏的问题。要想充分发掘鲁王统治区五府三十县二百万百姓的潜力,经济和治政人才的培养也不可忽视,但这一点恐怕难度不小啊。”

“这不管。我们先易后难,趁着鲁王政权外部压力巨大的情况下,通过商业贸易这根指挥棒来指挥鲁王该怎么走路,这样时间一场,情况肯定会慢慢改变的。你担心什么呢?鲁王的军队这么弱鸡,人口也只与现在我们的宁绍统治区相仿,未来还能跑得出我们的手掌心?这次啊,鲁王和我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看马队长已经是铁了心了,要通过这个一石二鸟之计,彻底将鲁王这个小小的割据政权绑到咱们的战车上,让其成为我们手里的棋子,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各种变化。我对这个计划最终能否成功一点不担心,我只是对这个过程要多久有些疑虑,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一路走下去了。”邵曙光双手摩挲着面前的青田瓷杯,说道:“我们台湾银行都不担心,你们还怕个什么?要知道,最大的风险我们已经承担了哎,我估摸着,未来即便与鲁王统治区的贸易不顺利,马队长也要问我们公司一年拿走至少三十万元支持鲁王军改,我太了解他了,唉。”

邵曙光这么一抱怨,吕方等人都是会心一笑,觉得这事大概率会发生。不过台湾银行应该也不至于亏损,这贸易其实还是做得的,特别是在鲁王政权相对弱小,需要仰东岸鼻息生存的情况下,政治上的风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与此相比,台湾银行这些年拼了命地想垄断与福建郑氏的贸易,却屡屡受挫,说穿了就是政治上存在极大不确定性,郑家不愿意将所有商品交给台湾银行代理。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自己有贸易团队,同时也是出于对东岸热的警惕心理,这充分说明了福建郑氏这个格局政权在东岸人面前比较高的独立性(说起来甚至比广东李氏政权还要更独立一些),这一点是鲁王政权永远也做不到的。无他,离天堂太远,离东岸太近!

“这几天大家就都吃些苦、受些累,赶紧把思路理一下,形成个正式的文件,好与鲁王的大臣进行谈判。这事你们多担待些,我要起草一份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下一阶段的合作计划,过阵子就要去热兰遮堡。我刚刚得到消息,这荷兰红毛本土的战事已经正式结束,下一阶段很多计划都要变,我得多操一些心,见谅,见谅啊!”邵曙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