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与盛德鸿这帮情报分子们相隔甚远的东方港码头上,已经从顺化地区卸任归来的周亚夫中尉无端地打了个喷嚏,心中直咒骂着又是哪个白衬衫在腹诽他们呢。
这会已经是深夜了,码头这边早就没了白日的喧嚣。几艘商船孤零零地靠泊在商务专用码头上,等待码头力工们来给他们卸货。但或许他们要白等一晚上了,因为商务码头这边仅有的一班由意大利人、克兰迪人和斯瓦西里人组成的码头工人,正在周亚夫中尉等人的监督下,将大量机械零部件、武器弹药、药品、生活用品装上船,因此注定是没人来给他们这些商船卸货的了,一切还是等到白天再说吧。
装载这些货物的是加勒比航运公司的船只嗯,几艘南海运输公司低价甩卖过去的旧船它们将把这些至关重要的物资运往南非河中地区,支持当地可能会出现的变故,特别是在英荷两家的东印度公司已经正式开干的情况下。
老实说啊,其实加勒比航运公司是万分不愿意干这些没甚油水的“苦活”的,虽然中央也给这些货物支付了运费,可谁在乎你那点可怜的运费啊?我自己在本土采购一些合用的商品,沿途在南非、新库尔兰乃至佛得角甩卖一通,这所得的利润远不止运费这么多吧?再说了,加航公司是一家大型康采恩企业,在北美拥有种植园、码头、商站(同时也是堡垒),与自由邦生意往来频繁,在加勒比海市场广阔,从国内采购商品到那边去销售才是正途啊!
可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行政压力!中央一声令下,海军部再不帮他们出头,那么这些事就是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了!谁让你是国家的企业呢,帮政府运输点物资、人员,承担些政策性亏损算个球!你以后还想不想从中央拿补贴、要政策了?
于是,你便看到了,这几艘隶属于加航公司的笛型运输船内,塞满了各类南非需要的物资,同时也有超过五百名流放的巴西瓜拉尼人、图皮人以巴西南部新占领区众多的原住民人口数量,这种流放行为对东岸来说,势必是长期化的,因为短期内根本别想移干净。
至于他们移走后留下的空间,自然是留给东岸人了。因为,截止今年年中,华夏东岸共和国全国的总人口数量已经正式达到了166.83万(采用统计加估算的方式,毕竟人口到了这个程度,已经很难再精确统计了)的历史最高位,其中明人比例缓慢下降到了46.13%,二代国民(其中不乏大量“血统”层面的明人)的数量继续攀升到了35.78%的比例,白人男子比例继续缓慢下降,达到了7.67%,女奴数量因为采购数量始终未减,故白人女子仍然维持在10%以上,为10.42%。
另外,非国民的数量继续激增,其总数已经超过了19.8万人,其中黑人及混血黑人(斯瓦西里人、科摩罗人)数量达到了34.34%,印第安人数量接近了三成,白人非国民的数量也突破了5.3万大关,极为吓人,剩下的约9%,多为新华夏岛上的马来人。
这样的人口数量,自然是对土地有一定的需求的。虽说如今东岸依然可算是地广人稀,但清理原住民是东岸政府的一贯国策,因此流放境内的特维尔切人、克兰迪人、瓜拉尼人、图皮人去海外殖民地,并将他们开辟的草场、林场、农场什么的分配给新来的明国或清国移民,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谁让你们是原住民呢,只能自认倒霉了!
所有的物资、人员运抵南非后,事情还没算完!因为加航公司的船只还得再运一批黑八旗官兵及家属登船,北上前往密西西比河口一带的自由邦。在以经济效益不佳为由与中央政府抗争了几年后,加航公司终于也顶不住压力了,从今年开始又再度恢复了往自由邦运输黑八旗人员的任务。
这些多是黑八旗武士及家属,很多人有过多年战阵厮杀经验,尤其是那些曾派驻到远东服役过5-7年不等的重步兵,这会都携带着、牲畜、农具等乱七八糟的物事,离开家乡,登船前往北美大陆定居,并接受自由邦莫氏的统治。由于南非河中地区行署官员的态度比较坚决,因此今年的移民行动势必无法拖延了,保守估计今年他们将要运输1000-2000名黑八旗官兵及家属前往北美自由邦,以将河中县等地的大片良田、牧场、果园腾出来,移交给截留的东方移民或流放过来的印第安人。
毋庸置疑的是,加航公司是极端排斥这种强加给他们的运输黑八旗的任务的,且这些年来也一直在抵制、推托和逃避,他们甚至还讽刺南非的“华黑分治”方案是痴心妄想,因为“运得还没生得快”,但不管怎样,今年是逃不过去了,不运个小两千人去往北美,怕是交代不过去,当然执委会也额外拨给了他们一些货物作为补贴,只不过加航公司上下看不看得上就很难说了。
而执委会之所以严令加航公司今年运输一批黑八旗去北美,主要还是被当地的形势所逼。无他,自由邦与邻近的印第安人势力发生了不小的摩擦!
附近的印第安人虽说仍然保留着游猎、放牧的部分习性,但与更北边的亲戚们比起来,他们的文明程度其实是相对较高的,尤其是那些纳齐兹人、乔克托人、莫比尔人什么的,农耕和渔猎在文明中所占的比重已经相当之高了。尤其是在东岸人强势介入密西西比河口多年以后的今天,这些印第安部族对外界的认知有所加强,不再是浑浑噩噩,而贸易带来的甜头使得他们也从未如今天这帮看中土地财富比如长满了橡树的森林等等因此,他们与自由邦的黑人们产生摩擦,也就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双方之间的摩擦其实真要说起规模来,真的不大,死伤也不多,但问题是架不住这么长期放血啊。印第安人凶悍难制,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可问题是黑八旗官兵在远东历练多年,战术素养和装备水平都不低,因此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总体上来看伤亡都不小,自由邦王国略占了上风。
不过,战争摩擦对经济产生的破坏以及随之而来的疫病影响,却使得无论自由邦还是印第安人,都损失了比战场上要多得多的人口,这令他们痛心无比。因此,自由邦的王族新京莫氏再三请求东岸政府给他们“补血”,因为在几次战争摩擦、大规模疫病流行和一次******后,该国总人口数量已下降到了四千八百多,几乎到了亡国灭种的边缘,因此急需仍滞留在南非的新鲜血液的补充。
执委会诸公对于北美大陆的形势演化也有些吃惊,因为这对他们来说也有些始料未及的味道,盖因自己一手扶持的想给白人殖民者添堵的势力,居然先自个厮打起来了,也是令人无奈得很。不过,在审慎地讨论了很久后,本土执委会最终还是做出了支援自由邦王国,为其多运移民的决定,因为这也符合南非地区“华黑分治”的大政方针。
这个决定,基本已意味着东岸人在这场纷争之中拉了偏架,因为即便他们紧急派出了使者前往密西西比河,约见了印第安、自由邦多方的代表,要求各方和平共处,但效果如何就连特使本人也不敢保证。他们只能一边给自由邦输血,一边要求他们尽量闷头发展、梳理内政,战争中俘获的印第安人也不得随意杀戮云云,要求他们在流放过去的部分明国书呆子、老学究、老夫子的“帮助”下,改革内政,尽快增强自己的实力。至于说领土扩张什么的,就以各方目前实控范围为界吧,区区几千的人口,有必要费那个劲去与人争来争去么?
新京莫氏对于东岸“太上皇”的建议还是听得进的,尤其是在目前他们只有区区两座城池、数千人口的惨淡局面下,再不依靠“爸爸国”的帮忙,难道大家一起扑街么?因此,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他们终究在东岸代表和加航公司的双重压力下,于今年上半年与印第安人暂时达成了和解,双方对一些草场、森林及河流进行了粗略的划分,并交换了俘虏,算是初步结束了之前的紧张态势。
但从根本上来说,这些发生在北美印第安人与黑八旗之间的破事,基本上打碎了东岸人指望他们和平共处,并共同对抗白人殖民者的幻想。而在沉思许久之后,他们最后发现,他们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印第安人的想法,没有尝试了解过他们的文化,没有回应过他们真正的诉求,无法真正地影响与控制他们换句话说就是,密西西比河一带大大小小的印第安人势力,东岸人无法真正掌控和施加大的影响力,转了一圈最后发现还是黑八旗好使,因此微调政策也就成了必然。
另外,国家情报总局的人也怀疑印第安人与黑八旗之间之所以产生纠纷与摩擦,其间是不是有西班牙人的影子在内。只不过目前看来尚没有什么得力的证据,无法证明而已,但自从东岸人将手伸到加勒比海北岸之后,西班牙人加强了对附近地区的探险、殖民与渗透步伐,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毕竟他们也是有危机感的,一旦东岸人真的在北美大陆南端站稳了脚跟,那么对于他们治下的德克萨斯、佛罗里达也是会产生威胁的,他们不得不防,因此你便看见了大量传教士、冒险者出没在印第安部落之中了。
周亚夫中尉在与加航公司的一位代表点验、交割完货物后,便长吁了一口气。这是联合参谋本部交办下来的任务,可不能马虎了,必须办得漂漂亮亮的。更何况,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他周某人搞不好也将会被一纸调令调往加勒比海,统管当地的陆军力量其实主要就是由调往当地的炮灰杂牌部队(代替陆军正规军)改编而成的“加勒比独立守备大队”,员额大概在一千多的样子,冷热兵器混编,没有骑兵,有少量小口径轻炮,战斗力也就马马虎虎的样子吧。
这支部队除了随时配合加航公司打击走私、震慑别有用心的各国商人外,还要担负起守卫莫比尔商站及附近的种植园、培训自由邦王国军队的责任,总得来说不是个轻松的活计,周亚夫中尉本人也是不太愿意去的,因为他其实更想去远东地区建功立业。
无奈他在本土得罪了不少人,当初强攻甜面包山及圣母受孕要塞的举动使得各部伤亡过巨,因此陆军系统内对他这个莽夫有看法的人很多,故这次被一脚踢到加勒比海去也就显得很正常了。另外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就是,海军方面也对他伸来了橄榄枝,盖因这些年来想拥有一支召之即来、来即能战的登陆作战部队都快想疯了的海军部,对于部分********的陆军人才的招募,一向是非常积极的,他们甚至许诺可以给你转换军籍,因此这令周亚夫中尉有些心动,思虑再三之后接受了海军的邀请,前往加勒比海统领这支杂牌军,但目前他仍然保留着陆军的身份,因为海军方面压根就没有陆战武装力量的编制。
“执委会与海军这是想趁着英荷战争爆发的空档期,加大在加勒比海一带的投入,抢先布局啊。只是,这个力度是不是小了一点呢?单凭一家尚挣扎在盈亏线上的加航公司恐怕还不够吧,毕竟他们不是荷兰西印度公司,本钱有限。想要在群雄逐鹿的加勒比海搞风搞雨,怕是还得派驻一支规模适当的舰队长期驻扎特立尼达岛吧,不然怕是不济事。唉,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这新一届政府,到底行不行啊?”所有事情都忙完后,周亚夫中尉转身登上了一辆马车,一边朝城内返回,一边忧心忡忡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