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的修建,历经数代,百年之久,在不断地扩建、修缮,所以时不时就需要招收工匠。今次通过考核的上百人,李观鱼赶了个尾巴,下午便进园子了。所有人皆由一名身着蓝灰色绣莺绸缎服的小太监领着他们入宫,李观鱼和阿飞、迪哥儿仨人跟着队伍规规
矩矩地走着。一路上无聊,有人憋不住时不时地交头接耳,被小太监没好气地呵斥了。行至宫门时,这一百多人,皆挺直胸膛,分外肃穆,侍卫们对照着名册,一个个地将他们仔仔细
细地搜了全身,检查工具,审查通过,才予以放行。
好在大家都是老实干活的,并没有出什么纰漏,一路都很顺畅,顺畅得让李观鱼都觉得有些乏味了,他想象中的冒险和江湖可不是这样的。
不多时,他们跨过一道道关卡,到了圆明园,他们将要工作的地方。
放眼望去,苍穹之下一座巍峨壮美的花园在面前如画卷一般缓缓展开,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奇石林立,翠竹掩吹,溪水潺潺,莺歌燕舞,是春光正美的时候。走近了些,细看那些雕塑,无论是花卉翎毛、还是山水人物,皆是鬼斧神工,美轮美奂,所谓仙宫,不外如是,工匠们都惊得呆住了。如此繁华的景象只在年画里见过,
今日亲眼所见,竟令那些精美的年画都黯然失色,好似之前十余年的人生都白活了一般。
“大鱼你看!那鹤群是不是师父塑的?跟真的一样!”
他们走到廊桥上时,迪哥儿突然指着湖面远处一群栩栩如生的石雕丹顶鹤呼喊着。
“你们是石敢当的徒弟?”队伍中有声音道。李老石的手艺在行内数一数二,他最擅长的便是雕塑仙鹤。
有人认出了手法的确出自李老石,亦对队伍中有李老石的徒弟而感到吃惊不已。
领队的小太监连忙呵斥住众人的惊喜欢呼,他不悦地道:“吵嚷什么?肃静!”
正要指另一处景致给阿飞和李观鱼看的迪哥儿,闻声悻悻地吐了吐舌头,撇了撇嘴,耸了耸肩膀。李观鱼拍了拍迪哥儿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便又认真地看起了周围的景致来。说实在的,李观鱼在这批匠人中算是家境优渥的,自小见识的就不少,就是绘本也看得
比常人更多。但这些亭台楼阁,山亭水榭他亦是头一遭见识,虽然面上不显,实际上他惊奇得下巴都要掉了。不成想他老爹那一辈人的手艺竟如此超然至精,想来自己在同辈里算是技艺超群的,可老爹总说他手艺差,李观鱼曾经还挺不服气的。如今大开眼界之后,他不得不认,
同老爹那辈人比起来,自己和他们真是有天壤之别。
李观鱼兀自沉思时,他们走完了廊桥,正要穿过一坪花园草地,草地上用石板堆出了一条小道。“诶你们说,这宫里的是都腿短还是怎么的?瞧这石板路给铺得……”李观鱼发觉自己走路的姿势格外奇怪,边走边埋怨道:“只跨一块吧小碎步似的显得娘气,跨两块吧又
怕扯着裆。”
众人闻言哄然大笑,大家亦纷纷表示赞同。路过的宫女太监们,听见了他们的议论,不约而同掩嘴笑起来。
领头的小太监连忙制止他们:“瞎说什么!小心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然而小太监的呵斥仅仅起了一时半会儿的作用,很快他们又忍不住聊起来,越聊越放开,声音不由自主又大了起来,都是年轻人,这一来二去,各自都熟识了不少。
“这地方跟神仙住的似的。”他们穿过一条廊榭进了一个园子,园子里的花格雕得格外精细,上面还刻着细小的看得到花蕊的牡丹;屋檐上的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图竟是一整块木料雕的,其中的窗是镂
空的,高山流水的石刻也如流水,真是鬼斧神工。
“你看那是个妃子吧?真白嫩,手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妃子哪是咱们能见到的,没见识,那分明是个宫女儿~”
“是的,还在剪花呢,哪有妃子自己剪花的!”
李观鱼仨人顺着大家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们聊的是一位侧对着他们修剪花木的人。那人身着茶驼色的绸缎锦衣,上面刺绣着像是凤凰的花纹,身姿纤长而窈窕。偶尔能看见那人的半分侧脸,鼻根挺拔俊俏,唇若点绛,眼波流转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一番风
情。
“啧~真是个美人儿啊~”阿飞痴迷地望着那人咂嘴感叹着。
迪哥儿一胳膊肘捅了捅阿飞肚子提醒道:“擦擦你的口水嘿。”
这时,领他们进来的太监恭敬地上前去,对那位悠悠修剪花木的美人躬身行礼,道:“裴公公,今儿个通过应募的人,都带来了。”
“公公?”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公公”恍如晴天霹雳突如其来地劈到众人脑瓜子顶上,令众人顿时想一头磕死在柱子上。
一旁未发表任何看法的李观鱼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后收都收不住地捧腹大笑:“阿飞,没成想你好这口呐!哈哈哈哈哈哈~”
那名叫裴公公的太监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不屑地斜了他们一眼,那眼神中还颇有些自得的意味。
“瞧把他给得意的,你们再夸他几句,都能原地升天了。”怕是自己笑出来阿飞会深感羞耻地去撞墙,李观鱼只好努力忍住笑声,只是抖动的肩膀显露了他在笑的事实。
裴公公放下剪子,矜持地仰着头,对半蹲着的小太监低语了几句,就听小太监抬手朝他们吩咐道:“都过来吧。”众人方才出了洋相,有些尴尬不愿往前,互相用眼神催促,只见李观鱼朝前一迈步,分外坦然地往前走去,他当然坦然啦,毕竟刚刚YY过那位裴公公的人可没有他李观鱼
。毕竟是来干活的,当李观鱼打头先去时,大家伙儿也不得不跟过去了,就是脸色不太好看,个个都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的,别扭得不行,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看那位裴公公
了。近看那名裴公公长得也的确挺好看的,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也不为过,一双桃花眼不用刻意便自送秋波。皮肤当真的好,白嫩透红,这大约是他们这些匠人见过的长得最
美的男人。
哦不,他不算是男人了吧……
李观鱼在心里一嘀咕,不禁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伸手搓了搓手臂,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时,裴公公领着他们入了园子,一边扭腰走着一边开口发话了,声音也不像个男人,尖细的柔柔的,九曲十八回地拐着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