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不知中过多少颗子弹,伤在哪一处,会有怎样的后遗症,他比谁都清楚!无需医生告知,但,当听他们说,他的夫人下.半.身可能会瘫痪,再也无法站起来时,他仍备受打击!
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会瘫痪……
医生走了,空寂沉闷的过道,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瘫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双手扒着头,想抽根烟,长衫连口袋都没有,哪来的烟?
杜如墨过来,见到这一幕,主动递上一根香烟,情况,他大概也了解了。
他点烟时,手都在抖,划了好几次火柴,才将烟点上,上半身前倾着,双眼看着水泥地面某一处,不停地吞云吐雾。杜如墨坐在一旁,锁着眉心。
“甭担心,兴许会好呢!好歹,捡回一条命了!”他诚心安慰道。
他不是担心,是在冷静,如何劝慰里头的她!已拜托各位医生,不要给她的身体判死刑,要给她希望。
病房内,槿兮双手手肘撑着床面,企图坐起来,腰部没一点力气。
脚趾头都动不了……
她有了不好的预感,心一点点地沉下,上身也倒了下去,无望地看着苍白的天花板。
这时,他推门进来,一脸温柔笑容,看着睁着双眼,有了生气的她,他是真真地打心底的喜悦。
只是,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流下,那悲伤的模样,教他的心揪了起来。
“怎么了?哭啥?腿脚不能动弹,是不是?医生说了,腰椎中枪后的正常反应!你想想,一颗子弹打在骨头上,它能不受影响?需要时间恢复的,别急,乖啊……我夫人最乖了!”他柔声道,说着,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听着他温柔的话语,她看向他,破涕为笑,“真的吗?真的还会好起来?”
“当然!”他笃定道,忍不住吻住了她的唇,不顾她的虚弱,狠狠地吻,吸吮她的气息,差一点,他就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了,差一点……
她何尝不庆幸?!
庆幸自己化险为夷,活了过来,还可以继续爱他,她的两个孩子没有失去妈妈。
“好像听你说,我们回国了?怎么回事啊?”她轻声问。
“等你硬朗些了,我再跟你细细道来!饿吗?想不想吃点东西?”他轻声问。
她羞赧地摇头,贴在他耳边道:“我想小解……”那般害羞……
“羞啥!”他宠溺道,去给她拿夜壶去。
她的下.身,当真一点知觉没有,疼意都感觉不到,夜壶皆不好用,还是护士过来,为她插上了导尿管。
上一次用这个,还是剖.腹产后,倒不甚难受,只是觉得没一点尊严。
她不想病着,她想健健康康的。
那个三天三夜未合眼的大男人,终是倒下了,倒在隔壁的空床.上,沉沉睡去,鼾声如雷,太累了。
她侧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穿着粗布长衫,面容憔悴,为了她,又生了不少白发的他。昏迷的时候,他好像对自己说了许多话,她大概记着呢。
也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日,他为她哭的样子。
第一次,见他流了那么多眼泪,那深情的模样,刻入她的心坎里。
——
在医院住了三天后,她的身体才硬朗些,怕扯到腰间的伤口,她不能动,成日地躺着,腰间垫着中空的圆圈垫子,避免压到伤口。
听他讲了,那个清晨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才知道,那个叫采薇的,在她看来无比单纯的女孩,竟然是扶桑鬼子的后代,她小小年纪,竟那般狠毒。
清晨,与船长发生了冲突,杀了船长后,被在吧台喝酒睡着的杜如墨发现,与他打斗起来,那杜如墨也是黑帮老大了,竟然被她打得浑身是伤。
船上的服务员、厨师,皆死于她之手。
后来,他听到动静起来,发现了异常,特意将房门从外头锁上,情势紧急,他忘了还有备用钥匙。出去后,看到一地鲜血,都还没怀疑到何采薇头上。
槿兮仔细回忆,那何采薇敲门喊救命,可能是想故意引她出去的……
那何穗子撒了可吸入性的迷.药,害他神志不清吃了不少亏。
若不是她赶到,打了何穗子一棍子,他兴许已然坠海,被涡轮绞死了。
他说,就算我会死,我也不愿你为我受这份罪!他说,时槿兮,你当真以为,你死了,我会独活?
她鼻酸得无言以对。
——
半夜,她又被尚未愈合的伤口疼醒,几乎她一醒,他就知道了。
先是揭开被子,将那扎起来的导尿管解开,将导尿管出口一端放入夜壶口,给她排尿。
“伤口又疼了?”他轻声问。
“嗯……”她轻声答应,倒抽着凉气,钻心的疼,仿佛是骨头在疼,他安慰她说,那是受伤的骨头在愈合,所以会疼。
没拿止疼药给她吃,像往常一样,陪她说话,讲他前半生发生的许多事情。
——
彼时,美国
手术后尚未痊愈的顾倾城,在得到槿兮中枪的消息后,差点窒息而死,好在有家庭医生在。
他还不知,她为何中枪,如今怎样!
可他无能为力,自身难保不是?
“时小姐……你为何不能好好的,教我安心?”他靠坐在床头,看着她的相片,忍着肺部如火烧般的灼痛,颤声道。
——
伤口渐渐愈合了,结了痂。导尿管也早就拔了,插那玩意,容易尿路感染。
她亦是个骄傲的人,生活不能自理,委实屈辱。哪怕是最亲密的爱人伺候自己,亦羞愧难当……
能靠着床头坐着,无数次捏大.腿了,仍没任何知觉。
他可能又在病房外应酬,她的男人,即使解甲归田了,仍德高望重,成日有当地显贵来探望。甚至,高高官还请他回去统领三军。
被他拒绝了。
她知,他是为了她。
他进来时,病床.上的人儿,上半身歪着就要掉地,他大喝一声,冲了上前,一把将差点头朝下栽地上的她给抱住。
“干嘛呢?!”他沉声喝,因为焦急,声音有点震耳,脸色亦严肃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