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这样焦急地满世界找她,不像是对她狠心无情的,且在他心里,那时槿兮还是他的夫人呢……
听说他昏迷不醒五年,周太太唏嘘不已。当下,国内局势面目全非,眼前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统霸一方的大军阀,如今……
周太太的一双儿女还记得萧司令,尤其周副官的儿子,已然是十几岁的少年,看到死而复生的司令大人,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军礼!他崇拜他,比崇拜父亲还甚!
萧慕白亦是很疼爱他,想到槿兮二次小产,他的心狠狠抽搐着。
周太太没听说她怀孕的事儿,那说明,她在沪上是真的小产了,而后才去了美国。在美国待了一两年,又去了法国。
遵循古礼的他,避嫌,没住在周太太府上,订好了船票,住旅馆等候,三日后,又坐上了开往法国的豪华邮轮,意外的是,在船上遇到了阮香瑜。
“司令,香瑜其实一直跟着您的。您请别多想,香瑜只是不放心,我,不会打搅到您的!”阮香瑜毕恭毕敬道,很怕他似地,又是那般敬重。
萧慕白虽不愿被她跟着,但对这个对自个儿痴心如一的女子,委实不忍责备,他萧慕白并非真正冷酷无情之人!
“随你的便!”他仍旧冷酷道。
阮香瑜立即出去了,萧慕白坐于沙发上,闭着双眼,他这一生,爱慕他的女子当真无数,其中,过世的唐大小姐与这位阮小姐,他最熟悉。
唐大小姐爱他,骄傲跋扈;阮小姐爱他,卑微入尘。
却都是死心塌地,奈何,他只有一颗心,不会也无法分与她们!
余下的时日,阮香瑜很少出现在他视线里,她当真只是想跟在大病初愈的他身后,照顾了他五年,习惯了,入骨了,一时不见便焦躁难安。
眼见着,离巴黎越来越近,萧慕白寝食难安,想着,再见到她时,会是怎样一番场景?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她是否还爱着自个儿?
若不爱,或是嫁人了……
嫁人?
她是他的夫人,怎会嫁人?!
每天如此,越想越胆怯!
他今年,已然四十有三的年纪了而她,二十有七,他已是中年,而她,芳华正茂!
萧慕白突然意识到,自个儿老了……
——
这日,槿兮回到家中,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她吓了一跳,首先想到的是两个孩子!
“平儿!乐儿!”平时,他们都在家乖乖等着自己的,做了妈妈之后,最担心的便是两个孩子的安危了,她摸着墙壁就要开灯,这时,黑漆漆的客厅内,亮起了烛光……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稚嫩的歌声响起,她亦看清楚了两个孩子的脸,槿兮激动得捂着嘴,感动得差点落下眼泪!
“妈咪!祝你生日快乐!”妹妹人儿跑了过来,以撒娇的口吻,大声道。
而平儿此时也走了过来,送上了自己亲自为妈妈做的音乐贺卡!
槿兮瞬间幸福得飞了起来,在两个宝贝的脸上,各亲了一下!
“你们怎么,怎么知道妈妈生日的?!”槿兮激动地问,那餐桌上还有插着蜡烛的蛋糕呢。
“哥哥说的!”妹妹人儿大声道,“妈妈,妈妈快吹蜡烛,人家要吃蛋糕!”
槿兮感动地看着平儿,他虽然才五岁大,却能记住她的生辰,还有心地为她做了生日贺卡,那贺卡一打开就有音乐声,是《祝你生日快乐》的曲子,他怎么会弄的?
而妹妹人儿,还是那样没心没肺,她很爱吃甜品,但是小孩子吃太多甜食不好,她平时是禁止他们吃的,只是偶尔才会允许她吃。
“小馋猫!你怎么没有给妈妈准备礼物?”槿兮以宠溺的口吻对她道。
“因为我就是最好的礼物呀!我把我送给妈咪!”妹妹人儿十分认真地说道,出口的话,教她忍俊不禁。看着她白白嫩嫩的小脸蛋,狠狠亲上了两口,才去吹蜡烛。
蜡烛刚吹灭,客厅的灯被打开了,槿兮这才看到站在墙根的顾倾城。
“你怎么也来了?!”他不是说今日外出考察去吗?
顾倾城莞尔,一只大手指缝间夹着两只高脚杯,而红酒已然醒好了。
“哪一年,我忘了的?”他沉声道,倒上两杯红酒,让她老实坐下,他去了厨房,大厨一般,推出餐车,为他们母子三人上餐。
顾倾城做得一手好西餐。
往年,她生日,他送的礼物都被她拒绝了,亦从没答应过他共进晚餐。
“谢谢顾先生!”她笑着道,看着顾倾城细心地为妹妹人儿系上餐巾,世间,当真有如此完美男人!
平儿自己系好了餐巾,他很独立,男儿应当这样。
两个大人喝着酒,两个孩子吃蛋糕,妹妹人儿不一会儿就将自己弄得跟花猫似的,脸颊上,手上都是奶油。
她平时也没少教育乐儿要独立自主,但是,小人儿恃宠而骄,傲得很,哪里肯听!
平儿看起来对妹妹很严厉,实则也很宠她、让着她。
“妈妈,我答应你,你出差的时候,去顾叔叔的庄园玩儿!”平儿吃好后,起身走到她跟前,认真道。
她近日就要启程了,两个孩子在家,虽有佣人,她不放心,顾倾城先前就让他们去他郊区的庄园住的,平儿一直不肯,现在竟答应了。
“平儿真乖,妈妈这下可以放心地出门了!”她笑着道,平儿拉着妹妹人儿上楼去,将空间让给两位大人。
顾倾城来到她跟前,单膝跪地,槿兮本能地要站起,见他不悦地皱眉,她没好意思起身,他已然打开了珠宝首饰盒,钻石的光芒耀眼,闪闪烁烁。
“我怕你跑了,这订婚戒指现在就将你套上!接受否?”男人蹲在那,仰着一张俊颜,看着她,满眼真诚。
他最近隐隐不安,总怕她反悔似的。
没理由的,她没理由反悔,他如此爱她。
她迟疑着,满心复杂,说不感动是假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她本就是心软之人。
“嗯!”突来的勇气,她重重点头,顾倾城兴奋地扬唇,露出洁白的贝齿来,捉住她的左手,将那钻戒精准地套上她的中指!
他捉着她纤细的素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
她感觉像是在做梦,扬着唇,却垂着头,“顾先生,谢谢……谢谢你!诶,我何德何能啊……我,我结过婚,我,有两个孩子……”
这傻女人!
看着她眼角溢出的眼泪,听她又在说蠢话,顾倾城既心疼又好气!
“成心逼我说那些肉麻的话是吧?你知道的,我不爱说好听的。”他沉声道,抽过手帕,帮她擦眼泪。
她也不爱听肉麻话,但,他对她的爱意,她全然感受得到!
——
夜深人静,回到自己的卧室,洗漱好后,躺在床上时,看着手上的那枚戒指,五味陈杂。
“萧慕白,你看到了没有?你自然不会看到,因为,你不会来看我!”她喃喃自语。
又梦见回到了金陵城,那座官邸,梦见和春妈聊天,唯独,没见着他……
也罢,就让她完完全全忘却过去,重新开始吧!
次日,送两孩子去顾倾城在郊外的庄园去了。这座庄园有百年历史,也是著名的葡萄酒产区,彼时,正是葡萄成熟时节,葡萄园内正繁忙。除了葡萄,还有成片的薰衣草花海,这可乐坏了妹妹人儿,吵着要去花田里玩。
而吸引平儿的则是顾倾城收来的一架失灵的战斗飞机,就放在庄园前院内,小家伙爬进了驾驶舱,十分认真地研究。
“这下,你该放心了吧?”顾倾城冲身侧的人儿问。
槿兮重重点头,“放心了!”
她不知,这庄园是顾倾城四年前追随她来法国时便买下的,为她,为两个孩子而买……
——
他终于到了巴黎,这座欧洲最著名城市之一的大都市,人海茫茫,全然陌生。
异国他乡,他无权无势,哪里找她去?
不过,他还记得费德勒,那个法国人。
只会中英文的医生,不会讲法语,萧慕白让他找一名当地翻译,最好对巴黎很了解的。
茫茫人海,他们像大海捞针一般。
叫费德勒的男子,比比皆是。
陌生的街头,他这个昔日军阀大帅,坐在马车上,目光一直在逡巡,到巴黎已有五日,每天他都会出来,亲自寻找。
若有缘,他们应该会在异国他乡相遇。曾经只信权力的萧慕白,如今也信起了缘分。
他走在广场上,身边有法国翻译陪同,随处可见画家在画画,他幻想着,他要找的那个小女子,就坐在一隅,正在帮路人画画。
找了无数圈,他都没见着他要找的她!
一旁,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法国男子,站在喷泉池边,正单膝着地,对他跟前的女子说:“Je t'aime!”
神经病吧,骂爱人是猪!
他记得这个法语发音,她说,是猪的意思,那个小女子,曾胆大包天地骂他是猪!
现在回忆起,吃了蜜似地甜。
不对……
他忽地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身侧的翻译,“那男的,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见法国男翻译认真道:“先生,那位先生是在对那位小姐示爱,他在对她告白,Je t'aime,在法语里是我爱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