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婉宁小时候,姚宜闻心软了几分,总归是他的女儿,就算是像沈氏,也该有一门差不多的亲事。
“老爷,你瞧瞧,欢哥笑了。”
炕上的欢哥仰着两只小手睡的正香,姚宜闻低下头来,看到儿子的笑脸,心里的其他事顿时被冲的烟消云散。
“这两年我们求个好先生,将来欢哥入了门,再求一个儒学教授……”
张氏笑起来,“老爷现在就想的这般长远,咱们欢哥还小呢。”
姚宜闻去摸欢哥软软的小手,“我姚宜闻的儿子,生下来就带着几分的聪慧,差不了,将来见了杨敬先生,杨敬先生说不得一眼就相中了。”
张氏想起了父亲也一直将杨敬挂在嘴边。
张氏抬起头来,“老爷怎么和父亲一样都看中了杨敬先生。”
姚宜闻脸上立即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神情,“杨敬先生年轻时被陷害丢了官职之后就不肯入仕,但是谁都知道,杨敬不进国子监,却才气无人能及。如今我得到消息,詹事府看中了杨敬,詹事府召的可是四方名儒、端重之士,若是能做了这样人的徒弟,光是有名声在,将来也是事半功倍。”
张氏这才明白过来。
姚宜闻道:“等到欢哥将来出了仕,我们家才算得上是正经的书香门第。”欢哥出生的时候他不知道多高兴。
沈氏进门那么久也没能生个子嗣,家中长辈都是望眼欲穿。欢哥到了姚家真是给他增添了许多的欢乐。
姚宜闻正和张氏说话,春香进来道:“三太太娘家的二姨夫人来了。”
张氏忙站起身,姚宜闻就看向旁边的沙漏。“怎么会这个时辰过来。”
张氏扶了扶鬓角,吩咐丫鬟拿来褙子给她换上,“可能是有急事。”
姚宜闻去书房里,张氏将张瑜贞迎进屋子里说话,刚将下人遣下去,张瑜贞眼圈就红起来,张氏吓了一跳。“二姐这是怎么了?”
见到亲妹妹张瑜贞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哭出声,“遭了。忠义侯府那边传出消息,说是世子爷没死。”
张氏惊讶地睁大眼睛,“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别是道听途说,人呢?人已经回来了吗?”
张瑜贞摇摇头。“还没有。说是路途遥远走的慢些,但是已经有人日夜兼程将消息送到了京里。”
这消息太突然了。
人人都以为忠义侯世子已经死了,甚至赵家族里已经开始推选子弟接任忠义侯爵,礼部好像也在筹办,就怕到时候确切消息传进京,皇上下令抚恤,弄个措手不及。
可现在,世子爷没死……
任谁听了一时半刻都缓不过神来。
张瑜贞紧紧地拉住张氏的手。“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我的命怎么那么苦,眼见爵位就要到手。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故,往后我可怎么活。”以前嫁到赵家时,知道爵位和她无关,那也就罢了,她只想着老爷能有个差不多的前程,现在一件大好事就落在她头上,她整个人如同被送到云端,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却掉下来。
一下子掉下来。
张瑜贞摇摇头,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已经过不了从前那样的日子了。
“别急,别急,”张氏轻声道,“人不是还没回来,也许消息有误,你若是急坏了那可是得不偿失。”
张氏越劝张瑜贞越止不住哭声,“朝廷派人都找不到……谁有这样的能耐……要找一个孩子那不是大海捞针,快帮我想想办法。”
当年父亲征战在外断了消息,家里乱成一团,族人提议要将她们接到族里让族里大伯照应,妹妹连夜和母亲商量,变卖了一些家财打通关节,让母亲托人去打听父亲下落,后来在安乐堂里找到了父亲,这才将父亲接回了京里养伤,当时太医院的御医说,若是晚上十天半个月,边关药饵阙少,别说父亲的病不会痊愈,就连性命也是难保。
从那件事开始,她才知道不爱说话的四妹妹做事这样的稳妥。
父亲常将四妹妹挂在嘴边,说张家今时今日多亏了四妹妹。
张氏柔美的脸颊上显出平和的神情,轻声道:“二姐现在要稳住,世子爷回来是好事……”
听得张氏这话,张瑜贞诧异地抬起头,却看到张氏满是深意的目光。
“世子爷是侯爷的独子,对忠义侯府自然是好事,二姐听了这样的消息心神不宁,让忠义侯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二姐这段日子帮衬忠义侯府,大家都知道二姐贤淑,千万不能在这时候为一个不做准的消息功亏一篑,二姐该怎么样还要怎么样,忠义侯夫人信任二姐,二姐也要待忠义侯夫人好,这样才算礼数周全。”
妹妹这是教她不能在忠义侯夫人面前露出马脚,更不能让人攥住短处。
“世子爷在外到底怎么样,不是二姐能左右的,现在一切尚未成定数,二姐能做的就是不要出错,只要不出错,就还有机会,毕竟世子爷还小,没有哪位世子是**岁就承爵的。”
这话一下子让张瑜贞看到了希望,妹妹说的对,没有**岁就承爵的世子,再说经过了长途跋涉,世子爷就算活着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她现在万万不能慌。
“好妹妹,你救了姐姐,”张瑜贞提起帕子来擦眼角,“我们张氏女子的名声都是因为妹妹才有的。”
张氏的肌肤赛雪,发鬓又如老墨般漆黑,一双眼睛晶莹透彻,就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一般,张瑜贞觉得妹妹愈发的明艳动人,“怪不得连郡主都说。他若是个男子定要娶了你,四妹夫真是讨到了宝。”
“亲姐妹还这样打趣我。”张氏笑着道。
张瑜贞的情绪慢慢好转起来,“我听人说沈家在京里的几个铺子要卖。那都是上好的地界,平日里就算遇也遇不到,我正托人买下两个,将来我们用来做锦缎生意。”
沈家的店铺,张氏知道,“我们家老爷不喜欢女眷做生意。”
“那不同,”张瑜贞看了看沙漏。时辰差不多了,两姐妹边向外走边说话,“从前的沈氏是一身的铜臭。你做生意那是锦上添花,你做起来,妹夫绝不会说半句。”
两个人刚走到垂花门,管事妈妈正向这边走过来。看到了张氏和张瑜贞立即上前行礼。然后禀告道:“忠义侯夫人来了。”
忠义侯夫人?
张氏诧异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张瑜贞显得十分惊讶,忠义侯夫人怎么会来这里。
姚家和忠义侯府来往并不多,就算是有些礼节那都是透过张瑜贞,现在张瑜贞在这里,忠义侯夫人怎么会突然登门。
“快,将忠义侯夫人请进门。”
张氏立即吩咐下人,整个姚家都沸腾起来。
张氏和张瑜贞迎出去。在垂花门见到了一脸憔悴的忠义侯夫人。
忠义侯夫人年纪不算大,眼睛四周却起了深深的皱纹。让旁边一个面容秀丽的小姐搀扶着才能前行。
那小姐先上前行礼。
忠义侯夫人道:“这是我家茵姐儿,”说着看向张瑜贞,“没想到弟妹也在这里。”
张氏将忠义侯夫人和赵三小姐茹茵迎进花厅。
忠义侯夫人喝了一口茶,看向张氏,“不知道姚三太太听说了没有?”
张氏对上忠义侯夫人的目光,眼睛里露出茫然的神情,看到张氏的模样,忠义侯夫人眼睛里的期盼顿时变成了失望。
张氏不明所以,“夫人这是怎么了?话怎么就说了半句。”
忠义侯夫人思量了片刻才道:“姚家族里是不是在泰州府泰兴县?”
张氏点了点头,不知忠义侯夫人为什么会提起姚家族里。
张氏站起身从丫鬟手里接过攒盒,亲手送到忠义侯夫人跟前。
忠义侯夫人下意识地点头,“那就没错了,我听到消息,我们家世子爷是在泰兴县姚家的庄子上被救下来的。”
泰兴县,姚家的庄子上。
张氏惊诧地望着忠义侯夫人,“夫人说的是真的?”
张瑜贞一颗心都揪起来,手脚一阵冰凉。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仿佛凝结住了。
这是谁也没听过的消息。
世子爷找到了,而且是在姚家的庄子上,这和姚家有什么关系?
看到张氏脸上紧张的神情,忠义侯夫人忙道:“姚三太太别急,是我没将话说清楚,是姚家帮着找到了我们世子爷,我这次来是想打听打听,姚大人有没有从族里听到这样的消息。”
张氏将帕子捂在嘴边重重地喘口气,“夫人可是吓死我了。”
忠义侯夫人一脸的感激和期盼,片刻之间眼睛已经被泪水润湿了,“若真是这样,我们忠义侯府真是欠了姚家天大的恩情。”说着忠义侯夫人已经挽住了张氏的手。
张瑜贞在一旁呆呆地坐着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是这样,姚家还帮忙救了世子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几个人坐在一起寒暄了几句。
家里乱成一团,忠义侯夫人也无心留下来话家常,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临走之前还请张氏去忠义侯府。
将忠义侯夫人送出门,张氏和张瑜贞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瑜贞几乎带着哭腔,“快让人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姚家还救了世子爷。”
张氏抓住了忠义侯夫人说的话,“不是说姚家帮衬着,那定然是有别人救了世子爷,救人的有姚家,总好过别人,将来无论怎么样,还有这一层关系,我们在忠义侯夫人面前还能说上话。”
张瑜贞的眼睛里仍旧有愤恨和不甘。
张氏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等着张瑜贞的马车离开,张氏径直去了书房,姚宜闻正在看公文。
“老爷,”张氏将忠义侯夫人的话说了,“我们也没收到家书……”
姚宜闻思量片刻,“专程让人送信必然是马不停蹄地走官路,就算父亲写了家书,怎么可能会这样快。”
如果是姚家救了世子爷,那一定是父亲帮了忙。
在泰兴县,姚家,做主的就是父亲,能主持大局的也是父亲。
姚宜闻一掌拍在桌子上,眉宇也扬起来,“这是好事啊,皇上冤枉了忠义侯,心里一直不舒坦,这才下令无论如何要找到忠义侯世子,现在世子找到了,不管是谁立了大功,都少不了姚家一份,说不定还能帮你娘家一把。”
无论怎么看都是好事。
姚宜闻脸上浮起笑容,“我明日就让人回泰兴去看看,将父亲、母亲接到京城里来。”
……
婉宁将下颌放在床铺上,这几天船行的快些,她就头昏脑涨起来,今日总算是还适应了些,勉强吃了一碗饭。
生龙活虎的就是昆哥,两条船之间走来走去一点不觉得难受,将杨敬先生那边学来的课业一点点地背给她听。
婉宁歇了一会儿就开始翻看手里的书。
“一个女孩子家,学这些做什么,你又不用去考科举。”沈四太太端了茶过来。
婉宁忙坐起身。
“快躺下,我是怕你一会儿又要难过,这书就别看了吧!”
那怎么行。母亲被休了之后,她在姚家只学了一阵子的书,到了族里之后,就再也没碰过书本,就算前世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现代和古代的课本毕竟不一样,所以她下定决心要多学一些,现在没有请到合适的先生,她就跟着昆哥蹭杨敬先生的课,权当是帮昆哥巩固每日所学。
婉宁喝了些水。
沈四太太道:“天气越来越凉了,明日开始我让丫头拨个手炉给你暖暖手。”
正说着话,船停下来,每日走的路程够了。
不一会儿工夫昆哥从另一只船上过来。
“姐姐,”昆哥将手里的书递给婉宁,“我背书,姐姐看着。”
船舱里传来昆哥带着些稚嫩的背书声。
……
崔奕廷站在船头,他的耳朵是格外的灵,哪怕是轻轻的声音他也能听得真切,昆哥背书的声音开始响起,这样的读书声让他觉得很舒服。
读书声过后,船舱里传来一阵阵欢笑。
寻常人家的姐弟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笑吧!
听着这笑声,他嘴边却也不知不觉浮起了笑容,很快,那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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