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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光延被搞得啼笑皆非,不禁笑骂道:“好你个小姜,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被害人棺材里出现两根动物毛很正常,但省厅刑事技术中心做完dna检验后,如果连动物毛发和人类毛发都区分不出来,那就太不正常了!”
“可能…可能…可能他们粗心大意,他们不负责任,回头我让我师傅好好反应反应,让厅领导好好批评批评他们。”
都到这个份上了,刘光延岂能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唉声叹气地说:“别,千万别,要挨批评的是我们。瞻前顾后,迟迟下不了决心,差点让一起命案变成了悬案。”
情况发生变化,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在“八零幺”的提醒下,立即命令预审大队经验最丰富的预审专家来指挥部报到,先研究案情,然后模拟预审。甚至请检察院派一个检察官过来全程监督、及时提醒,确保正式审讯时无懈可击。
王思强分析的一点没错。
焦春禄本打算今天一早取钱逃跑,接到县农机局电话通知后,他赫然发现如果去镇上参加县公安局车管所和县农机局农机监理站组织的机动车驾驶员培训班,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躲过下午的测谎和取样。
毕竟一个培训在镇里,一个测谎和取样在村办公室,并且要测那么人、取那么多样,多一个少一个他们不会注意的。
精神高度紧张、提心吊胆了一天一夜。他饭没怎么吃,觉没怎么睡,坐在水利站会议室里患得患失、精神恍惚。不知道交警在讲什么。
上午是交通安全知识,下午讲急救,交警和农机局干部搬来一个乳胶塑料女模特,示范了几次之后,让他们自己学习人工呼吸。
一个油里油气的农用车主,偷偷解开模特衣服,伸进去摸了摸。一脸坏笑回头道:“样子挺像,手感也不错。软绵绵的,就是下面没洞。唉,你们说说,要是那个强奸杀人犯当时有这个。在下面开个洞不就解决了吗,何必去强奸杀人?”
“王三,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你小子如果感觉这个行,那回去跟你老婆离婚,晚上就抱这个睡。”
一个扮成邻镇车主的干警插进来,故作神秘地说:“你们听说没有,这次公安真铁了心要抓那小子。凌河昨晚查了一夜,在家的查本人,不在家的查亲属。抽一个队的血,就送一个队的血去化验,我侄子在凌河派出所当联防队员,他说上半夜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邻村老蒋好奇地问:“查到没有?”
“好像没有,听说等下半夜的化验结果出来后,大部队就要开到我们白马和你们红旗。外面现在已经有这么多警察,等会更多。”
学习哪有吹牛皮有意思。众人一下子围了过来,一个老实巴交的车主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我就搞不明白了,如果本人不在,查亲属有什么用?”
摸塑料模特的小流氓王三一脸不屑地说:“老杨,你没念过书,难道没看过电视?dna是遗传的,儿子的跟老子差不多,老子的跟爷爷差不多,亲兄弟亲姐妹差不多,一家只要化验一个,所以人家才查这么快。”
居然有这说道,焦春禄心里咯噔了一下,赫然发现参加这个培训班太失策。
干警注意到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渗出、滑落,趁热打铁地说:“那个强奸杀人犯也真是的,都这样了还不去自首。我侄子说现在法院很少判死刑,只要投案自首的一般都判死缓,死缓表现好能减成无期,无期表现好能改有期,到有期就有盼头了,只要坐一半牢,剩下一半可以假释回家。”
“那不自首呢?”一个车主问。
不等干警开口,王三便眉飞色舞地说:“枪毙呗,这用问吗?一颗枪子几块钱,枪毙他,他家里还得掏钱。”
“听说现在改打针了,打毒针。”
“打毒针,想得倒美,那是处死那些大领导大干部的,普通杀人犯没这个资格。再说你以为打毒针就不要钱了,家里人一样要掏。”
你一言我一语,把焦春禄说得心如死灰。
这时候,几个警察带着一个人来到窗外,他们没进培训班所在的会议室,就站在窗外低声说些什么。那个一看就不是警察的人朝里面偷看了两眼,在警察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在警察的提醒下又看了两眼,看得焦春禄心里发毛。
参加培训的农用车主感觉很好奇,刚站起身准备出去看热闹,几个警察就把那个人带走了。
那个人上了警车,几个警察却跟交警在大门口不知道说些什么,时不时朝这边看两眼,交警脸色大变,只见他一个劲点头。
一个农用车主趴在窗户边,自言自语地说:“刚才那人看着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我也好像见过。”
扮成车主的干警装出一副猛然想起来的样子,脱口而出道:“凌河的!好像姓吴,他家卖农药化肥,我前年给他拉过货。”
“凌河的人跑我们红旗做什么?”
王三点上根香烟,一脸愤愤不平地说:“认人,以为我们这些人里有强奸杀人犯。开什么玩笑,我们谁没老婆,就算没老婆也可以去外面找,浴室200块包夜,活要多好有多好,谁手上没几个闲钱,至于去强奸杀人吗?”
一个年纪大的提醒道:“别这么大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不说,不说了,做人工呼吸去。”
他才转过身,一个年轻车主突然惊呼道:“王三,他们可能真以为杀人犯躲在我们这,你看,一下子来这么多警车。”
正如他所说,认人的凌河人刚走,一辆辆警车便远远驶了过来。上百个警察和端着冲锋枪的武警,在一个领导模样的警察指挥下,迅速把水利站包围得严严实实。
东窗事发,大祸临头,焦春禄像三魂六魄被突然抽走似的瘫坐到椅子上,脸色吓得煞白煞白。
“焦春禄!”
一群警察在交警带领下冲进会议室,随着一声厉喝,几个警察不由分说地架起焦春禄。
焦春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知觉都没了,没挣扎,没嚷嚷。众人目瞪口呆,一动也不敢动,只看见他的裤子突然湿漉漉的。
紧随其后的两个白大褂,当着所有人面打开箱子,取出注射器,用棉签在他已被干警撩起的左臂上擦了擦,连止血带都没扎,就把针头直接刺进去抽血。
带队抓捕的王思强,用一口普通话冷冷地命令道:“立即送检,优先比对,速度要快!”
“是!”
一个警察接过刚采完的样,小心翼翼放进保温箱,然后飞快地钻进一辆警车,拉着刺耳的警笛,风驰电掣往通往县里的公路上驶去。
他连尿都吓出来了,王思强终于松下口气,紧盯着他双眼道:“焦春禄,我们公安机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焦春禄这才缓过神,顿时哭喊道:“我坦白,我自首,人是我杀的,我坦白,我自首…”
30多个小时的政治攻势,一套漂亮的组合拳,已彻底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把他一移交给刚赶到派出所的预审专家,连问都没怎么问,他就竹筒倒豆子般地交代了强奸杀人全过程。提醒他交代完全部细节后,预审专家趁热打铁地跟他去指认作案现场。
下午4点56分,尘埃落定。
刚从海边赶回人武部招待所的韩大律师,也终于松下口气,若无其事地笑道:“刘局,奸杀案嫌疑人基本上没有了翻盘的可能性,无名女尸案看样子一时半会很难有进展,我打算把案子移交给县局,有什么消息我们及时通气。”
又成功破获一起积案,刘光延激动不已,紧握着他手道:“韩处长,案子本来就是我们海东县局的,我们当然要接手,更何况您已经找到了一条线索,给我们指出了一个调查方向。我想说得是,您能不能别急着走,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一个感谢的机会,晚上聚一聚,换送一下。”
买了那么多活螃蟹,买那么多贝类海鲜,韩大律师正急着回去跟女士们分享呢,哪愿意在海东多呆,松开双手道:“刘局,您的心意我领了,欢送真没必要,再说我们有事,能早一天回去就早一天回去。”
齐科长正在移交工作,夏副组长和小姜正帮王思强收拾行李,司机老聂正在跟这两天的向导小吴道别,他们是铁了心要走,刘光延倍感无奈,只能点头道:“既然韩处长您有更重要的事,那我也不强留,但您必须等一会再出发,我让人准备了一点土特产,一点心意,马上就到。”
韩大处长脸色一正,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刘局,那不成搞不正之风了?没必要,真没必要,不然我会非常不高兴。”
“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不是局里的,不算不正之风。”
说完之后,刘光延突然跑到拖车边,爬上驾驶室拔下车钥匙,回头笑道:“韩处长,一个小时,我保证就一个小时,反正车钥匙在我这儿,您现在想走也走不了。”